打扮,被反绑在椅子上的年轻人,正用那满是鲜血的脸孔面对着他。
“怎么个意思?”早在那次攻破官军城寨的大战之后,龙行的一个亲信便在东墩台旁的某个营地里抓到了这个活口,由于此人当时极力反抗,身中数刀,昏厥了过去。但他失去意识前的那句朝鲜话却让其保住了性命。直到一个月后,等他渐渐康复了过来,龙行才在司徒远的示意下对其刑讯逼供。
“听说你被俘之时曾说自己是朝鲜使者金大人的亲随。”司徒远温和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小心的替那人擦拭起脸上的血迹。
“不……不错。小的朴镇时,是金大人手下的贴身护卫。”那青年人点了点头。
“知道我为何要留下你的小命吗?”
“小的是……是朝鲜国人,您是好……好奇咱堂堂朝鲜的使团为何会在此地……”
“嗯,有点眼力界。”面对如此的聪明人,司徒远也就不再兜什么圈子:“请小兄弟给咱们说说吧,你们朝鲜使团不在京城参拜天子,却为何到此助纣为虐,残害生灵啊?”
“不……不瞒公子,据我所知,以哈烈国为首的西域二十国使团将在五月前后来访天朝上国。依照大明礼部的安排,这些使团来中原的第一站将在许家堡宿营。”那自称朴镇时的年轻人稳了稳心神,慢慢说道:“为了让他们参看天朝的武威,将有一场大明官兵攻伐边境贼寇的好戏在这里上演……”
“哼!看来那些贼寇就是咱们了?”司徒远右眉一挑。
“若是依照原先的谋划,让任何江湖草莽躲在城里扮贼皆可。毕竟这许家堡城低墙薄,守军又是些未经操练,缺乏守城利器的乌合之众。一旦官军攻城,必能轻易得手。”朴镇时老实答道:“如此一来,天朝不但挣足了面子,而且还能给那些心怀鬼胎的西域各国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嘿嘿,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想当初太祖朱皇帝设立‘逍遥楼,用来关押那些无业游民,让其不能为非作歹祸害乡里,听说足足饿死了京城两万青皮。现如今,我主‘圣明,与他老爹相比,也是不曾多让,借着赌坊宝钞换筹码的诱饵,不但诓了天下人的财富,还要借机捉拿游民到此,用他们的贱命再替国家做一番最后的贡献……”司徒远不无感慨道:“真是好精的算盘,好毒的心思!”
“唉,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朝鲜国一向对天朝马首是瞻,如今看到天朝要威服四夷,自然也就派出使者要为天子分一分忧愁。”那朴镇时也跟着无奈一笑:“同时也想观摩一下大明处置财政空虚,游民暴乱的法子是否可行。若是有用,我看不出一年,咱那小小的藩国也会学着大明,如法炮制一番。”
“看来这天下诸国,都在挣钱与平乱中苦苦挣扎。”司徒远苦笑。
“可不是吗!哪一家的皇帝不在为流水般的财政殚心竭虑?谁不害怕终有一日,会被那些无业游民借机推翻,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唉,这也叫做无法可想。天下间财富有限,可人头无限!每多出一个富翁就势必多出一百个穷人;多生出一个权贵,就得多生一百个舔痔吮痈的奴才。若是不愿甘当奴才又投胎在了穷人之家,除了当一个随时可能犯法的游民,又如何自处?犯法就要害人,害人就要被抓,抓了还要给他吃牢饭,如此循回往复,到头来倒霉的可不还是朝廷?还不是那些愿意给朝廷交粮纳税的本分人?是故,朝廷只有虐杀游民,才能维持下去;若哪天放任不管,让其自生自灭;嘿嘿,照咱金大人的说法,不出十年必然天下大乱,兵火连天。”朴镇时眼珠转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一个劲的顺着司徒远的话头言语,顺便也在想方设法的撇清自己:“唉,小的身为一个小小护卫,虽也没读过几年圣贤书,却也知道仁者爱人的道理;对于诸位的处境,唉,小的心中那是万分的同情。无奈何人微言轻,实在是爱莫能助。”
“哦,听朴老弟的意思,还是愿意和咱和睦相处的喽?”司徒远听对方这么一说,不禁冷笑连连:“既然老弟不愿与我等为敌,咱也不能强人所难,硬把你留在这里吃白饭不是。这样吧,若是你还能走动,不妨就自己回去如何?”
“什……什么?回……回去?回哪里去?”朴镇时见司徒远的神色不喜不怒,实在吃不准对方说得是真话还是反话。
“老弟想回哪里就回哪里,两条腿长在你自己的身上,却来问我作甚?”司徒远扭头朝身后的龙行使了个眼色。龙行会意,连忙跑过来替朴镇时松绑。
“真……真放……放小的回去?”直到此时此刻,朴镇时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烦请小兄弟回去给白铮带一个话。”司徒远上前拍了拍朴镇时的肩头。
“小的的性命是公子保全的。公子只管吩咐。您要我带什么话?”朴镇时连忙向司徒远一拱到地。
“你回去告诉白铮,我司徒远改建的这个许家堡已然固若金汤。要想攻入,还真不是他这种庸才能够胜任的。你让他好好琢磨琢磨,别等到西域使团大驾光临之时,却看到一出贼人痛打官军的丑剧!”司徒远冷然道。
“听公子的意思,您这是要和白大人谈判喽?”朴镇时小心问道。
“不错。只要那厮答应网开一面,放走城里的无辜百姓。我司徒远愿意舍去身家性命,陪朝廷演上这一出为国添光的大戏。到时候,许家堡会让官军如愿攻破;我司徒远的人头也可以双手奉上。”司徒远极力让自己的言语说得大义凌然一些。
“这个……。”朴镇时可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首领会为了城里的老少无辜,如此的慷慨赴死。心中倒也暗叫一声惭愧,但随即又用一种狐疑的目光偷偷瞥了对方一眼。
“放心,不管成与不成,我司徒远绝不会忘记帮助咱们的朋友。”司徒远一边好言宽慰朴镇时,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两叶沉甸甸的金叶子,交在了他的手上:“嘿嘿,这是兄弟的小小意思,朴老弟可莫要推辞。你尽管将话传到白铮那里,成与不成从此都与你无干。”
“这……这……这……,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此时的朴镇时脸上如同开起了一朵鲜花,他哆哆嗦嗦的接下金叶子,小心放入怀里;嘴里激动的竟有些结巴起来:“公……公子尽……尽管放……放心,我……我我我,一定把把……把话带……带……带过去……”
“那就有劳老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白铮真的有意谈判,最好下一次派来的使者之中还能见到你的身影。到时,我还有重谢……”司徒远目光灼灼的看着朴镇时,他发现这厮对财帛的喜爱似已超过了自个儿的性命。
“好……好……好,兄弟我一定不辱使命!”不出所料,此时的朴镇时正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前景……。
第一百九十章,放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