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你可知我那结义兄弟陈勇为何会犯下滔天大案?”柳如松不答反问。
“不知。”洪云定见柳如松忽然将话头转移到了当年的奸杀大案,知道对方这是话里有话。
“只因早在三年之前,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姐。但是可惜的很,他那姐姐是个娼妓,虽已委身于一个富商,但就在他们姐弟相认的那天,富商的正妻带着三姑六婆和一大帮子家丁赶了过来。由于当时的陈勇已然喝醉,无力与他们相斗,被十几个壮汉打翻在地之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遭受他们的百般凌辱。恶奴们刮花了他姐姐的容颜,扒光了她的衣服,还用发钗狠狠的刺扎着他姐姐的双手……。”柳如松讲到此处已然有些说不下去。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洪云定问道。
“自那件事之后,陈勇的姐姐便悬梁自尽了。那陈勇显是受了刺激。为了报仇,他便伺机暗中下手,奸杀了那几个参与此事的贵妇。并在杀死她们之前对其百般折磨。”柳如松越说越是泄气,似是在为逝去的亡灵辩解着什么,又像是在为陈勇的自甘堕落而感到愤恨。
“看来陈勇犯案还是事出有因的。”洪云定不无遗憾道。
“任何一项罪孽都是事出有因的。”柳如松用他那独有的锐利目光直视着洪云定:“成就凶徒的都是那帮逼迫凶徒的恶徒;造就恶徒的都是那些算计引诱他们的无耻之辈,塑造无耻之徒的却只是一些寻常人的下流行径。你知道陈勇的姐姐为何会与他离散,为何去做妓女?”
“不知。”洪云定摇了摇头。
“陈勇家的爷爷原是建文朝的一个小小的武官,本来家里殷实,日子过得倒也美满。只可惜当朝天子忽然奉天靖难,建立了如今的永乐盛世。虽然朝廷自称昌隆,但这盛世所付出的代价可当真不小,千万颗建文余孽的人头落地不说,还搭上了数倍无辜的性命。”柳如松轻叹一声,缓缓道:“陈勇他爷爷本是个地方卫所的小官,和反叛粘不到半分关系。但却因为收受贿赂,使几个军官分赃不均闹了矛盾,其中便有人造谣他爷爷谋反。那时正是锦衣卫们侦缉叛党的混乱时刻,哪管抓的是不是真正的建文余孽?一股脑逮到诏狱严刑逼供,无不屈打成招。他爷爷自也不能幸免。遭此大难之后,陈家的男丁都被流放三千里充军,女眷则被扔到了教坊司做了官妓。所幸陈勇当年被过继给了一个远房的亲戚,这才幸免于难,但受其家族波及,虽有一身的本事,却也只能做个下九流的捕快。”
“是故他陈勇更是气愤难平,迁怒于当今的那些显贵?”洪云定似能体会陈勇当时的痛楚和悲愤,只觉得自己昔日在佛塔上恶战群魔之时,也如一头来自炼狱的困兽,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斩尽杀绝。纵然事后回想起来也不禁不寒而栗。但他清楚的知道,在内心的某条沟壑之中,同样有头歹毒的怪兽正在伺机吞噬着自个儿的良心和道义。洪云定不敢预测自己若是陈勇,是否也会失去理智,犯下滔天大罪。但他却能够断定,自己若是发起狂来,恐怕也难良善多少……。
“我今日和你说这么多,无非只是想告诉你这世道的真相。”柳如松惨然笑着。
“什么真相?”洪云定问道。
“一则,只要这世道还有不公,还有贪、嗔、痴,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像陈勇一般的魔头。即便是你我这样的人也不能例外!二则,小恶是大恶之因,大恶是小恶之果,两者看上去虽有天壤之别,却是一脉相承。以我所见,与其残忍的惩罚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倒不如将那些小罪不断,大罪不犯的奸邪先行除去。若是没了那些帮凶,所谓的大盗们也就失去了作恶的土壤,如何还能在这世间猖狂?”柳如松一字一句的说着:“洪老弟不妨想想,若是今夜咱们没能察觉端倪,着了贼人的道儿,那些老板伙计便是隐瞒不报的罪人!就是谋害官差的帮凶!如何不是因小恶而招致大祸?也正因如此,今日定要给其一点惩戒,要让他们知道,知情不报的小小罪恶也会给他人带来灭顶之灾!”
“他们便是你曾经说过的那类‘两难人了。”洪云定释然的点了点头。
“不错!他们便是‘两难人,既贪财,又怕事,但利与祸患之间,他们却总是选错!”柳如松冷冷道:“我们这次要给他们一个足够的教训。”
“或许这会要了他们的性命。”洪云定有些担心。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炕是他们自己上的,若是遭了灾祸,也应当由他们自个儿担当才是。”柳如松冷然的看着楼上的客房,语气阴森中带着一丝冷酷。
第六十章,打鸭惊鸳鸯(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