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并未回头,可身后的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中,令他宛如置身冰窟之中,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痛,还有穿肠透骨的凉。
虽然早知这人的所做所为,但听到他亲耳承认,林奚以为自己早已凉透的心,居然还能更凉,凉到他几乎无力再握紧手中的剑,只能僵硬地立于原地。
偏偏那人却不肯放过他:“奚儿,你呢,也要弑父吗?”
林奚握紧手中剑,背身沉沉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朕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景德帝状似失望的摇了摇头,“奚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萧澄怒目而视:“十八年前的事与林奚无关,你少扯上他!”
“勾结邪道,背弃恩师,残害忠良,又有何资格为君为父?”
景德帝面无表情道:“朕所杀之人皆是该杀之人,何为忠良。”
“他们附逆荣王,谋取东宫储君之位,罪有应得!”
“群狼环伺,朕若不与魂殿合作,如何自保?”
林奚硬声问:“那英国公呢?镇国将军呢?他们对你忠心耿耿,又有何罪?”
英国公是先皇后亲父,景德帝的外祖父,在朝中举重若轻,与文太傅都是东宫一系!
镇国将军林远,永王嫡子,与景德帝是堂兄弟,执掌护军大营,是东宫在武将中最有力的支持者。
这两人几次在帝后有意换太子时直言进谏,弹压群臣,若没有他们,景德帝只怕还没等来魂殿,便凉透了。
景德帝连他们都杀,简直是恩将仇报!
“他们?”景德帝轻蔑道:“两个叛徒而已,死不足惜!”
一个惯爱仗着身份,对他指手画脚,诸多不满,一个只知舞枪弄棒,时常嘲笑他体弱,硬逼着他习武强身,他们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他们理想中的太子!
这些他也就忍了,可他们不过被荣王忽悠了几年,竟然起了动摇之心,全都该死!
“那裴太师和袁守安呢?也该死吗?”
林奚看着这个陌生的所谓父亲,所谓皇帝,“若没他们,你能轻松的登上皇位吗,这就是你的回报吗?”
“如今你也想给他们栽上一个叛徒的罪名吗?”
“登基前为自保,登基后呢,你杀的人还少吗?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暗中掌控魂殿这种以杀人为生的血腥组织,你也觉得理所当然吗?”
“奚儿,朕今日就教你一个道理,凡逆我者,皆可杀!”景德帝道:“他们若是安安份份的做官、老老实实还乡,我自然会善待他们,偏偏非要去追查什么真相,那便不能留了!”
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十八年前,荣王谋逆,刺杀东宫太子,残害太傅文杭,京中忠臣良受其害者甚众!
荣王,罪不可恕,这就是世人该知道的真相!
凡是想推翻这个真相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大昭的敌人!
“你就是个疯子!”
妙妙坚持要跟来,便是想当面问个清楚,不是为自己,而是代外祖父、代文家,代所有亡者向他问个清楚!
她厉声质问,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文家又哪里对不起你?”
景德帝缓缓起身,走下龙椅,高高在上地看着下方仇视的眼神,淡漠开口。
“因为他们负了朕!”
“老师自幼护朕长大,朕亦视他如父,视文府如家,可结果呢,为了区区几条贱命,他们居然要背叛我,要送我去死!”
他的眼神闪着奇异的光,仿佛在说一个十分理所应当的道理:“他们不死,死的便是朕!”
“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见他这般毫无悔意的模样,妙妙持剑的手微微颤动,七杀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翻涌的气机,铮地一声嗡鸣,剑身渐渐染上了一抹血色。
“你胡说!”
“明明是你与魂殿暗中勾连,滥杀无辜,残害忠良,现在居然颠倒黑白!”
“外祖父待你至诚至信,文府中人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娘……我娘她到如今都不曾怨过你,他们何曾负你?!”
文茵一夜之间家人尽丧,小女儿被累得生死一线数载,自己亦是忧思成疾,缠绵病榻,她知道这一起皆因父亲是坚定的东宫一派。
但她从未怨过景德帝,依然待少时投奔而来的林奚如同亲子,三餐饥饱,四季冷热,样样关心。
在妙妙的记忆里,文茵每每向她提起林奚哥哥的双亲,都是笑着的,回忆亦是美好的,他们一个是她温和纯善的太子师兄,另一个则是她温柔贴心的古姐姐。
连魂主都招认,外祖父直到咽气,都不曾放弃自己这个学生,奄奄一息地劝他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景德帝扯动嘴角,“不愧是老师的外孙女,那日在东宫,他也是这般义正言辞,痛斥于我,不仅拒绝交出手札和密信,还要朕去向父皇请罪,将魂殿之事如实交待,这难道不是送我去死?”
第 162 章 第 162 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