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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沙谶[2/2页]

幼帝传奇 几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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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涌着黑沙,沙粒大得像炒焦的芝麻,噼啪砸在汉白玉栏杆上。远处传来尖叫,是值夜的小太监——他说看见天一阁的飞檐上爬满了黑蛇,可那哪是蛇?分明是沙粒凝成的条索,正往宫里钻。
     「阿爹来了!」乳母眼睛一亮。
     我转头,看见父皇穿着明黄常服大步走来。他腰间的玉圭闪着光,发冠上的东珠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我赶紧扑过去,父皇弯腰把我抱起来,胡茬蹭得我脸痒痒的:「小元宝又在玩陀螺?」
     「阿爹,沙怪要吃天一阁的书!」我举着陀螺给他看,「数尘先生说它们怕聪明娃的眼泪,还有...会转的宝贝。」
     父皇低头看陀螺,指腹摩挲着红漆纹路:「这陀螺是太祖年间镇沙司的器物,纹路暗合九州地脉。小元宝,你可知为何沙怪怕它?」
     我摇头,口水滴在父皇的龙袍上。
     「因为它转的不是木头,是你的心。」父皇把我抱到石凳上,「你的心干净,没被坏东西染过,陀螺就转得亮堂堂。」
     这时,穿蓑衣的数尘先生从廊下走过来。他腰间挂着个铜铃铛,走一步叮当响一声。我认得他,这是父皇的「算天先生」,总在御书房和父皇对着星图说话。
     「陛下,沙怪已入天一阁。」数尘先生的声音像敲钟,「它们啃了《河防通议》,毁了《齐民要术》,再这么下去,江南道的《农桑辑要》也要保不住了。」
     父皇把我放到地上,拉着我往天一阁走:「元宝,跟阿爹去看看。」
     天一阁的飞檐上果然爬满黑沙,沙粒里裹着带编号的竹简——那是江南道考生的卷子,我见过,上面写着「何物镇山河」。沙粒碰到我的鞋尖,凉丝丝的,像蛇信子。
     「阿爹,沙怪在哭。」我拽了拽父皇的衣袖。
     父皇蹲下来,和我平视:「它们不是哭,是怕。怕你心里的光。」
     数尘先生打开随身的布包,掏出七十二枚棋子:「这是太祖用状元心铸的沙障,需用童子的血唤醒。」
     我想起昨夜李公公给我擦伤口,说「小陛下的血最金贵」。我伸出食指,在棋子上轻轻一咬——血珠冒出来,滴在「癸卯」年的棋子上。棋子突然活了,蹦起来撞在青铜柱上,叮咚响成一片。
     黑沙开始发抖。地道里的幽蓝光变成了金色,照见沙粒里蜷缩着好多小孩——他们穿着和我一样的黄袍,胸口嵌着铁片,像被拔了毛的小鸡。
     「他们是考生。」数尘先生的声音哑了,「被沙怪吃了魂魄。」
     我捡起块石头,砸向最近的沙粒。沙粒裂开,露出里面的小孩。他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突然想起御花园的小兔子,它被老鹰抓走时也是这样看着我。
     「疼。」我奶声奶气地说。
     小孩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他伸出手,指尖碰到我的陀螺。陀螺突然转得飞了起来,红光变成金网,罩住所有沙粒。沙粒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被踩疼的玻璃珠,噼里啪啦碎成黑灰。
     地道里的光越来越亮,照见青铜柱上的符咒纷纷脱落。最顶端的钉子「咔」地断开,掉出块玉璧——和父皇书房里那块「镇阁玉璧」一个颜色。玉璧上刻着字,我用肉乎乎的手指去摸,摸到「童心即春」四个字。
     「元宝做得好!」父皇把我举起来转了个圈,「你看,沙怪最怕的不是刀枪,是像你这样的小娃娃,心里装着光。」
     我搂住父皇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的沉水香。这时,远处传来读书声——是江南道的考生们在重建天一阁,他们的声音清亮亮的,像春天的溪水。
     「阿爹,他们读的书里,有没有写陀螺的故事?」我仰起脸问。
     父皇笑了,把我放下来:「有,写的是最厉害的小皇帝,用陀螺转走了所有坏沙子,还和他的阿爹一起,把沙海变成了绿洲。」
     数尘先生蹲下来,和我平视:「小陛下,您知道为什么沙怪怕您吗?」
     我摇头,舔了舔沾着沙的手指。
     「因为您是童帝。」他从怀里掏出本书,封皮上写着《天一阁治沙策》,「童帝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沙怪最怕的,就是没有被污染过的光。」
     风停了,太阳重新晒得石板发烫。我捡起陀螺,发现它的红漆上多了道裂纹——像道弯弯的月牙。数尘先生说,那是「坎位」的印记,以后再有沙怪,它会帮我指路。
     乳母来抱我了。她身上有股桂花油的味道,我闻着安心。我举着陀螺给她看,她笑着说:「陛下又长大啦。」
     可我才两岁半呀。我歪着脑袋想,突然听见父皇对数尘先生说:「这孩子,比朕当年更会转陀螺。」
     我转头,看见黑沙正在往宫外跑,像群受了惊吓的黑羊。考生们的魂魄从沙里飘出来,围着我转圈圈,嘴里哼着童谣——是我在御花园听过的《虫儿飞》。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我脸上,我舔了舔嘴角的沙,突然明白:原来最厉害的法术,不是什么镇沙司的宝贝,是阿爹抱着我转陀螺时,我眼里那团亮堂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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