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搓了搓手，呵出一团白气，接过周晚递回来的酒壶喝上一口，开口道：
34;这天冷得邪性啊……老奴活了六十多年，头回见离江冻上…34;
周晚望着灰蒙蒙的天：34;是啊，邪性。34;
34;南昭那边…34;
福伯欲言又止，34;不会打过来吧？34;
34;他们没这个心思…34;
周晚摇头，开口道：
34;现在有更麻烦的，西荒的狼骑已经在试探冰面了。34;
福伯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壶：
34;落北原不是停战了吗？34;
停战，便有军队对付西荒。
34;停战不等于撤军…34;
周晚冷笑，34;妖族还在落北原上虎视眈眈呢…34;
34;说来也怪…34;
福伯突然压低声音，34;皇后娘娘都亲临前线了，陛下怎么……34;
周晚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34;陛下有要务在身…34;
盯着雪地，声音干巴巴的。
福伯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坊间传闻：
34;听说天虞山塌了以后，北边的风雪就越来越大，老辈人说，这是39;地脉断，天象乱39;…34;
34;地脉？34;
周晚挑眉。
34;都是些乡野传说…34;
福伯摆摆手，34;说咱们北祁的地势原本像口大锅，天虞山就是锅沿，现在锅沿塌了，寒气自然灌进来……34;
周晚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说法虽糙，却意外地有些道理。
沉默片刻，福伯忽然笑了：
34;公子还记得吗？你八岁那年，非要在这木马上练39;金鸡独立39;，结果摔了个嘴啃泥。34;
34;怎么不记得？34;
周晚也笑了，34;您当时吓得脸都白了，抱着我就往医馆跑，结果我就是磕破点皮…34;
34;老爷回来差点打断老奴的腿。34;
福伯摇头晃脑地模仿老元帅的语气，开口道：
34;39;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你这般宠溺，早晚害了他！39;34;
话音落，二人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梅树上的寒鸦。
笑着笑着，福伯忽然轻声问：
34;元帅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34;
周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盯着远处被积雪压弯的梅枝，喉结滚动了几下：
34;不知道…34;
34;那府里那些小子们呢？34;
福伯指的是调去槐江的侍卫，34;快过年了……34;
34;不知道…34;
雪落无声。
福伯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沾雪的衣摆：
34;公子也早些歇着吧，天冷。34;
周晚没动，只是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渐渐被雪幕吞没。
酒壶已经空了。
周晚独自坐在木马上，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元帅府空旷得吓人。
父亲远征未归，侍卫们生死未卜，连易年都…
摸出怀中临出宫时候到的皱巴巴的军报，北线又伤亡了两千将士，南境难民已超十万，各地粮仓见底…
周晚仰起头，任凭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
明天会怎样？
谁会活着？
谁会死去？
他不知道。
就像不知道这场雪何时会停，不知道春天还会不会来。
唯一确定的是，天亮之后，他又要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34;一字并肩王34;。
而现在，就让他再做一会儿34;周晚34;吧。
那个会摔下木马，会偷喝父亲藏酒，会缠着福伯过招的…
少年周晚。
……
清晨的上京城，积雪被清扫到街道两侧，露出青石板的路面。
沿街的商铺早早挂起了红灯笼，伙计们踩着梯子张贴春联，金粉写就的34;福34;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晚走在街上，耳边尽是市井的喧闹。
34;新鲜的糯米糕！提前预定年货嘞——34;
34;这位爷看看烟花？今年新制的39;金蛇狂舞39;，保准比去年还热闹！34;
一个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从他身边经过，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像一串串小灯笼。
孩童们追在后面，铜板在掌心叮当作响。
周晚站在卖年画的摊子前，手指拂过一幅34;五谷丰登34;的版画。
画上农夫笑容憨厚，稻穗沉甸甸地垂着，远处粮仓堆得像小山。
34;客官好眼光！34;
摊主热情推荐，34;挂在家里，来年必定——34;
周晚没心思听下去，丢下几枚铜钱，拿起年画继续往前走。
转过街角，将年画随手递给一个缩在墙角的小乞丐。
孩子脏兮兮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34;谢谢老爷！祝老爷新年——34;
34;别说吉祥话…34;
周晚打断他，34;留着力气吃饭吧…34;
说着，扔给了小乞丐一块儿碎银子。
顺着东大街进了乌衣巷，推开医馆的门走了进去。
易年常坐的躺椅还在老位置，扶手上磨得发亮。
周晚抬脚踹了下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一屁股坐在上面，抬头看天。
第1723章 大雪封门年关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