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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将来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能明白,天下不是他一家一姓的私产,而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人的总和。权力该有制约,民生该被重视……虽然,这很难,听起来像梦话……”
他那时的眼神,有迷茫,有无奈,却有一种奇异的、执拗的光亮。
就是那份光亮,在那一刻穿透了她作为鬼谷秀子的重重心防。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道”的可能,虽然幼稚,却与她所学的、旨在操控的鬼谷纵横术截然不同。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另一个夜晚,星光黯淡,她抚摸着肚子,喃喃自问:
“万千黎民、将士热血,都只是你棋盘上的数字?李秀宁,你究竟是谁?”
思想的斗争和裂痕,至今让在她心底隐隐作痛。
这时,徐昭燕的话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或许,秀子您在他身上,看到了这天下‘变数的另外一种可能?”
“毕竟,他的所思所想,有时竟隐隐暗合我鬼谷最终追求的‘非君非臣,智者衡之的至境,虽然道路截然不同。”
李秀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翻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他是变数,亦是最大的障碍。他的忠诚和力量,若用于维系旧隋,便是阻挠新天诞生的最顽石。”
“唯有让他疲于奔命、劳于羁绊,让他心中守护的东西千疮百孔,直到让他陷入绝境……或许,方能逼他思考真正的出路。”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
“而我们的孩子……将是连接两种未来的桥,或是……斩断旧日枷锁的刀。”
她走到案前,拿起那枚玄色鬼谷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
“鬼谷先师遗训,‘世无不衰之王朝,唯有恒久之道术。”
“一统江山,不过是新一轮轮回的开始。唯有裂土分治,使豪强并立,彼此制衡,方能使我鬼谷枢机台超然其上,以纵横之术掌平衡,以洞察之眼观天下,以天下资源养万民。”
“如此,方可避免独夫之害,终结治乱循环之苦。”
“这,才是‘惊蛰的真正意义——惊醒旧梦,蛰伏待机,最终由我鬼谷引导,步入新纪元。”
徐昭燕敛衽行礼,神色变得肃穆:
“玄机使徐昭燕,谨记秀子教诲。枢机台已做好准备,只待惊雷遍响天下。”
四
李秀宁铺开特制的绢帛,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给鬼七的指令不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更具策略性:暂缓正面强攻,转而如水银泻地般渗透岭南军内部,离间其将领,重点摧毁其后勤粮道,务求使冯盎和杨子灿深陷泥潭,无力北顾。
接着,她又写了一封密信,将以娘子军主帅和爱女的身份,送往父亲李渊处。
信中,她将以极具煽动性的笔触,描绘东京隋室如何虚弱混乱、内部倾轧,极力鼓动父亲抓住这“天赐良机”,迅速进军,不必再顾虑与东京残隋的表面和气,当以雷霆之势先夺取西京长安,昭告天下称帝立国,云集英豪国士,巩固霸业根基。而后,伺机谋取东京洛阳和传国玉玺,从而一举奠定李家天下万年不朽之基。
她相信,这封信将如一剂猛药,再次注入李渊的雄心。
一旦李渊称帝,与东京的杨侑政权便彻底决裂,天下将正式步入二日并耀、群雄竞逐的“惊蛰”时代,鬼谷道的棋局便将全面展开。
而后,三日、四日……天下割据……那时,便是鬼谷道“分而治之,智者引导”、”裂土分治,枢机掌控“的闪耀时代!
书写完毕,她感到腹中孩子又是一阵轻微的胎动,这一次比之前更为有力。
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脸上那冷峻的、属于执棋者的线条,瞬间柔和了少许。
心头,莫名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迷茫与温柔。
这个孩子,是她宏大计划中唯一不受控制的变量,也是最深的一步棋。他(她)的身上,流淌着当世最杰出将领的血,也承载着鬼谷最疯狂的梦想。
她起身,走到帐门边,亲手掀开厚重的帘幕。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动她额前的发丝,也吹散了帐内温暖的檀香。夜幕低垂,星子稀疏,但东方已渗透出一丝模糊的灰白,预示着长夜将尽。
徐昭燕无声地立在她身后半步之处。
“惊蛰已至……”
李秀宁望着那片即将被曙光点燃的苍穹,轻声自语,她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东京洛阳的暗流汹涌,看到了岭南战场的血色残阳,看到了江陵城的困兽犹斗,也看到了父亲大军滚滚而来的遮天烟尘。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冰冷,消散在黎明前的寒风中。
“天下这盘棋,终于该我落下重子了。”
一场以苍生为子、山河为盘、以至亲爱人为筹码的惊天棋局,随着这位身怀六甲的女执棋者一声令下,正式展开了它波澜壮阔而又残酷无比的画卷。
风骚徐徐昭燕垂首而立,嘴角噙着一丝了然而又狂热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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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惊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