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蹙了蹙。他想了想,把那个沉甸甸的大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凑近沈星晚的脑袋,用气声小小地、带着点邀功的语气说:“沈阿姨……爸爸熬的粥……温的。”
沈星晚埋在枕头里的身体又是一僵。爸爸熬的粥……温的……他……他没走?只是去熬粥了?
念初见沈星晚没反应,以为她还在睡,又踮着脚,蹑手蹑脚地绕到床的另一边。他的目光落在沈星晚露在薄被外、紧攥成拳放在心口的那只手上。小家伙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重大的难题。
他抱着自己的小膝盖,在床边的地毯上蹲了下来,歪着小脑袋,专注地看着沈星晚那只紧握的拳头。阳光正好落在那只手上,白皙的手背上,几道因为用力紧握而微微泛白的指节清晰可见。
念初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他的小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兴奋,只剩下一种全然的、孩子气的专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在模仿什么。然后,他伸出自己小小的、还有些肉乎乎的手指,学着爸爸之前的样子,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认真,轻轻地、轻轻地——点在了沈星晚紧握的拳头上,那微微凸起的指关节上。
指尖微凉,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触感。
那一点微凉的触碰,如同投入滚烫心湖的一颗小石子。沈星晚紧握的拳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念初没有察觉,他依旧专注地看着那个指关节。然后,他的手指开始极其缓慢地、笨拙地模仿着顾言摩挲腕骨的动作,在那凸起的指关节上,画着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圈圈。
那动作很轻,很生涩,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和认真,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一下。
又一下。
微凉的、柔软的指尖,笨拙地、执着地在她紧绷的指关节上画着圈圈。那感觉,不同于顾言指腹薄茧带来的粗粞与滚烫的悸动,却像一股清冽的溪流,悄然浸润着她混乱焦灼的心田。
沈星晚紧咬的唇瓣微微松开,紧攥的拳头也在那笨拙却执着的安抚下,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分。
念初似乎感觉到了她拳头的放松,小脸上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他画圈圈的手指更加卖力了,虽然依旧歪歪扭扭。他的目光顺着沈星晚微微松开的手指缝隙,好奇地看向她的掌心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他想起昨夜爸爸亲沈阿姨手心的样子,想起那块放在花架下的、他和爸爸共同打磨的木料……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小芽,在他小小的心里钻了出来。
他停下画圈圈的手指,转而伸出另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像触碰易碎的蝶翼般,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沈星晚微微松开的手指边缘。
沈星晚的身体又是一颤。
念初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他屏住呼吸,用两只小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去“撬开”沈星晚那只微微松开、却依旧带着防御姿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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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
再一根。
他的动作比顾言更加笨拙,更加小心翼翼,充满了孩子气的执着和一种奇异的温柔。他的小手没什么力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
沈星晚的心被这笨拙却无比真挚的触碰彻底融化了。所有的羞赧、慌乱、紧绷,都在孩子这双稚嫩小手的“努力”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悄然消融。她无法再抵抗,也无法再将自己藏匿。那只紧握在心口的手,终于在那双小手的“努力”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摊开了掌心。
晨光毫无遮拦地洒落。
白皙的掌心摊开,纤细的掌纹如同叶脉般清晰。
在掌心中央,那道最深的主掌纹上,昨夜被滚烫烙印的印记似乎依旧清晰可感,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灼热。
一滴未干的泪痕,恰好洇在那道主掌纹的末端。
念初的小手停住了。他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沈阿姨摊开的掌心,看着那清晰的纹路,看着那点深色的泪痕。他伸出小小的食指,带着孩子特有的好奇和一种懵懂的郑重,极其缓慢地、轻轻地——点在了沈星晚掌心那道被泪水洇湿的主掌纹上。
指尖微凉。
点在那滚烫记忆的源头。
沈星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手指,却最终没有动,只是任由那微凉的、稚嫩的指尖,点在自己最隐秘的印记之上。
念初的手指没有移开。他就那样用指尖轻轻点着那道掌纹,小脸上满是专注的思索。他看看那点泪痕,再看看掌心清晰的纹路,又抬头看看沈阿姨依旧紧闭双眼、睫毛却不再剧烈颤抖的侧脸……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小脸上绽开一个恍然大悟般的、无比明亮的笑容。
他收回手指,不再试图“撬开”什么。他重新蹲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沈星晚那只摊开的、带着泪痕和隐秘印记的手。他的小手温软,捧着她的手掌,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低下头,将自己小小的、带着奶香气的脸颊,轻轻地、轻轻地贴在了沈星晚微凉的掌心上。
温暖的、柔软的孩童脸颊,紧贴着她微凉的掌心。
孩子的呼吸温热而均匀,拂过她敏感的掌心肌肤。
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纯粹的依恋和慰藉。
沈星晚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鬓角,浸湿了枕畔。可那泪水,不再是羞赧慌乱,而是带着一种被彻底接纳、被纯净暖意包裹的酸楚与释然。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睁开眼。只是任由那温软的小脸贴着自己的掌心,任由泪水无声流淌。仿佛这无声的依偎,能洗刷掉所有的慌乱,抚平那滚烫的烙印,只留下掌心深处,那被晨光和孩子暖意重新描绘过的、清晰而温存的——生命纹路。
门口,一道沉静的高大身影无声伫立。顾言不知何时已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碟切得细细的、散发着酱香的酱菜。他沉默地站在门边,深邃的目光越过晨光,落在床边地毯上——念初小小的身子蹲着,脸颊依恋地贴在沈星晚摊开的掌心;沈星晚闭着眼,泪水滑落,另一只紧握的手却已悄然松开,指尖无力地搭在薄被上,显露出一种彻底放松后的柔软。
床头柜上,那碗白粥的热气袅袅升腾,米香混合着酱菜的咸香,无声地弥漫在晨光流淌的房间里。
顾言的目光沉静地扫过那碗温热的粥,扫过儿子依偎的姿态,最后落在沈星晚摊开的、带着泪痕的掌心,以及掌心那道被晨光照亮的、清晰的生命纹路上。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了一夜的惊涛骇浪,终于在这一刻,缓缓沉淀,化作一片无垠的、带着暖意的深海。他握着酱菜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下,指节泛白,随即又缓缓松开。
阳光穿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房间里,粥香弥漫,依偎无声,泪水浸润着掌心古老的纹路。一种新的、沉默而坚韧的日常,在这泪痕未干的晨光里,悄然铺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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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晨光里的纹路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