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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模仿着爸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触碰上槐木墩子那粗糙皲裂的表皮。指尖传来粗粝、干燥、带着岁月风霜的触感。他学着爸爸,指尖沿着那些深深的裂痕移动,试图寻找那些被包裹起来的“疤”。
     沈星晚安静地蹲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顾言沉静地引导着念初的手指,偶尔用指尖点出一个更隐蔽的“疤”,或者一片纹理走向奇特的地方。他的动作沉稳而耐心,没有丝毫急躁。念初则全神贯注,小脸上满是探索的认真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刚才对斧子的那点畏惧早已烟消云散。
     阳光温暖地洒在他们身上,洒在沉默的槐木墩子上。庭院里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念初偶尔发出的、带着惊喜的轻呼:“这里!爸爸,这里也有一个!好小!”“哎呀,这里的纹路是弯的!”
     沈星晚的目光从父子俩专注的侧脸,移向那槐木墩子被劈开的豁口。新鲜的木质暴露在空气里,一圈圈紧密的年轮清晰可见,记录着这棵树经历过的风霜雨雪和阳光雨露。豁口边缘被斧刃强行撕裂的木纤维,粗粝、张扬,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自己窗台上那盆栀子花的花苞,感受着那坚实饱满的触感。花苞的底部,连接着纤细却柔韧的枝条,那枝条里,是否也流淌着包裹过无数微小伤痕的生命纹理?
     她忽然理解了顾言那句“根,都稳了”更深一层的含义。稳,不仅仅是静止的根基深厚,更是像这槐木一样,能在伤痕处磨砺出坚硬,能在被打开后依然清晰地展现生命的年轮与脉络。是静默的守护,也是打开的力量。
     就在这时,顾言收回了引导念初的手。他站起身,目光掠过木亭柱底那融入纹理的暖痕,又扫过庭院角落那株在晨光中舒展嫩叶的小银杏苗,最后,平静地落在沈星晚若有所思的脸上。
     “去拿你的料子。”他对念初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念初正沉迷于探索树皮的秘密,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爸爸指的是什么!他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两颗被擦亮的黑曜石。“嗯!”他用力应了一声,小身子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转身就朝客厅跑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小风。
     沈星晚也站起身,看着念初飞奔进屋的小小背影,又看看顾言。顾言已经弯腰,重新拎起了草地上那把沾着草叶和木屑的手斧。他没有再看沈星晚,目光沉静地投向木亭的某个角落,似乎在寻找下一个需要被“打开”的物件。阳光落在他握斧的手上,骨节分明,沉稳有力。
     沈星晚的心湖轻轻漾开一圈涟漪。她明白了顾言的用意。他让念初去拿那块意义非凡的黄杨木料,是要在这庭院的晨光里,在刚刚被劈开的槐木墩子旁,在木亭沉静的注视下,继续某种更深刻的“打开”和“看见”。这沉默的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引导着儿子去触摸生命中更本质的纹理——无论是木头的,还是心灵的。
     她不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庭院里一株沐浴着晨光的植物,带着温润的注视,等待着即将展开的、属于父子之间的下一幕。
     很快,念初捧着他那块宝贝般的黄杨木料,小心翼翼地跑了回来。小脸因为奔跑和兴奋而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他跑到槐木墩子旁,看看爸爸手里的斧子,又看看自己木料上那两副叶脉脉络,最后,目光充满期待地望向顾言。
     顾言的目光从木亭角落收回,落在念初捧着的木料上。他沉默着,没有去接那块木料,也没有指示念初该做什么。他只是拎着斧子,走到木墩旁,再次蹲下。这一次,他伸出空着的左手,粗糙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专注,沿着槐木墩子被劈开的豁口边缘,那些粗粝、张扬、如同被撕裂的伤口般的木纤维纹理,轻轻拂过。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感受着木质撕裂后特有的、带着微小毛刺的触感。那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在阅读着这伤口诉说的另一种语言——关于力量如何落下,木质如何抵抗与接纳,最终形成这样充满张力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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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初屏住呼吸,捧着黄杨木料,紧紧盯着爸爸的手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隔着一层薄纱。他看看槐木豁口那粗粝撕裂的纹理,又低头看看自己木料上被打磨得光滑圆融的叶脉刻痕边缘。一个是斧劈的力与裂痕,一个是砂纸磨砺的痛与圆融……它们似乎截然不同,却又在爸爸那沉静的指尖下,隐隐指向某种相同的东西。
     沈星晚也静静地看着。她看到顾言指尖拂过槐木裂痕时的专注,仿佛那不是伤口,而是生命另一种形态的纹章。她的目光又落在念初手中的黄杨木上,那光滑的刻痕边缘,是另一种形式的“磨砺”。她的心弦被轻轻拨动。或许,生命的纹理本就千姿百态,有的被斧凿劈开,粗犷而张扬;有的被时光和耐心细细打磨,温润而内敛。但它们的本质,都是在与世界的碰撞、与自身的磨砺中,留下的印记与力量。
     顾言的手指终于离开了槐木的裂痕。他没有看念初,也没有说话。只是拎着斧子,站起身,走向庭院另一角堆放工具的地方,似乎要去处理别的木料。
     他沉默的背影,像一道沉静的考题,留给了捧着黄杨木的念初。
     阳光穿过木亭的檐角,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庭院里,槐木墩子沉默地展示着被“打开”的纹理,散发着苦涩清香。栀子花的幽香若有似无。念初站在原地,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在槐木的粗犷裂痕和自己木料的温润光滑之间来回游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仿佛站在了两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邃的生命纹理的交汇点上,懵懂地感受着它们之间无声的回响。
     沈星晚的目光温柔地包裹着沉思中的小小身影,又投向远处顾言沉默劳作的背影。庭院里,斧子敲击木头的笃实声音再次响起,节奏沉稳,一下,又一下,如同大地的心跳,在这充满纹理的晨光里,持续叩问着生命最本真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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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纹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