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的“边界”似乎真的模糊了一点点,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地钉在指尖最敏感的那一点上。一种极其细微的、掌控感初生的萌芽,在他小小的胸腔里悄然探出了头。他皱着小眉头,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自身痛觉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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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晚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还挂着水珠的草莓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顾言沉静地坐着,一根手指极轻地点在念初完好的指侧,引导着什么;念初则像个小苦行僧,眉头紧锁,全副心神都凝聚在自己的指尖,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探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大一小,一沉静一专注,构成一幅无声却充满力量感的画面。她没有打扰,只是轻轻将草莓放在小几上,倚在门边,眼中盈满了温柔和感动。丈夫在用他独特的方式,教会儿子如何与疼痛共处,如何从被动承受走向主动的理解甚至驾驭。
过了好一会儿,顾言才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指。念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脸上带着一种用力思考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新奇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兴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虽然那“刺刺”感还在,但刚才那种尝试“引导”它的感觉,却像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爸爸……”念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言,“刚才……好像……有点用?”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和惊喜的探寻。
顾言看着他眼中那点亮光,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掠过。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拿起小木盒里一枚被打磨得温润光滑的楔钉,放在念初摊开的、没受伤的右手里。
“握着。” 他说。
念初立刻依言,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枚光滑的楔钉。熟悉的温润触感传来,带着木头微暖的体温和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感觉它。” 顾言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它的光滑,它的圆润,它的温度。把这份‘感觉,带到指尖。”
念初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被打磨得毫无棱角的楔钉。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指腹感受到的那份细腻、光滑和微暖。然后,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将这份清晰而美好的触感,缓缓地“传递”向自己左手受伤的指尖。
这似乎比刚才引导痛感更容易一些。那光滑圆润的意象,那微暖的温度感,像一股清澈温润的溪流,缓缓流过心田,试图去包裹、安抚指尖那依旧存在的“刺刺”感。虽然疼痛并未消失,但一种奇异的、被“好感觉”所覆盖和稀释的暖意,却悄然弥漫开来。他紧皱的小眉头不知不觉地舒展开了。
顾言站起身,拿起小木槌和另一枚楔钉,走向窗外的木亭。
念初立刻睁开眼睛,像条被惊醒的小鹿,攥紧手心那枚光滑的楔钉,快步跟了上去。他站在爸爸身边,目光投向那座沉默的守护者。
几天过去,木亭在阳光下静静伫立,仿佛已与这片草地融为一体。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根支撑柱底部。那几块深褐色的印记,在阳光的持续亲吻下,颜色似乎又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最初的刺目深褐,也褪去了前两日的沉郁棕红,而是向着一种更浅淡、更接近木头本身温暖底色的浅棕色过渡。边缘晕染得极其柔和自然,深深浅浅地沁入木纹的肌理之中,如同几片被时光晕染开的水墨,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宁静与和谐。它们不再是突兀的伤痕,更像是木头自身生长出的、带着故事的年轮纹理。爸爸所说的“记忆”与“勋章”,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时光里从容地沉淀、转化、融入。
顾言蹲下身,目光在那几块颜色渐暖的印记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平静无波。然后,他动作沉稳地将手中那枚光滑的楔钉,精准地敲入一处榫卯缝隙。
“嗒。”
声音清脆而稳固。
念初站在他身边,下意识地攥紧了右手里那枚温润的楔钉。他看看爸爸敲进去的那枚,再看看自己手心这枚,最后目光落在那根颜色渐暖的柱子上。指尖残余的“刺刺”感似乎还存在着,但掌心那光滑温润的触感,爸爸刚才那沉静引导的力量感,还有眼前这木纹里渐融的暖痕,像几股温热的暖流,正从不同的方向,无声地汇聚、流淌,一遍遍冲刷、抚慰着那点顽固的痛楚。
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隔着厚厚的纱布,极其轻柔地碰了碰自己受伤的指尖。刺痛感依然清晰,但那份沉甸甸的阴霾,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如同晨雾散尽后露出的嫩芽,在他小小的心田里悄然萌发:痛楚或许无法立刻消失,但它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引导,可以被另一种更强大、更恒久的温暖所包裹和融化。就像这木纹里的印记,终将在时光里,沉淀为守护的一部分,成为生命韧性的见证。暖痕渐融,指尖的伤,与心头的领悟,在晨光里,正悄然走向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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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暖痕渐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