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的指尖在34;父字34;二字上轻轻打颤，晨光透过窗棂落下来，将纸页上的墨迹镀成暖金色。
她忽然想起昨日整理旧物时，母亲陪嫁箱底那半块油纸，边缘的焦痕与批注上34;火逆燃处34;的34;火34;字撇捺走势竟如出一辙；又想起顾承砚前日递来的残纸，破洞边缘的毛边恰好能与这页纸右下角的缺角严丝合缝——原来那些零散的碎片，早就在时光里织成一张网，只等今日收网。
她猛地转身冲向档案柜，檀木抽屉被拽得哐当响。
去年冬天父亲病重时写的药方还在最底层，泛黄的宣纸上34;守34;字收尾的横折微挑，与批注里34;光34;字末笔的弧度分毫不差；再翻出三年前父亲替苏府老仆写的地契，34;出锋七分34;的运笔习惯像一根线，串起了所有墨迹。
34;若雪？34;
顾承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她正捧着父亲最后一次修改的《织谱凡例》，眼泪啪嗒砸在34;回锋顿笔34;的批注上。
他脚步放得极轻，却还是惊得她手一抖，那本旧书34;咚34;地砸在木案上。
34;我父亲......34;她吸了吸鼻子，抓起那页批注塞到他面前，34;他没死在病床上，他一直都在。34;
顾承砚接过纸页时，指腹先触到了她掌心的湿意。
他垂眸细看，墨迹确实淡得像被水浸过，却不是褪色——松烟墨特有的沉郁气息混着新墨的甜香钻进鼻腔，他眯起眼：34;这是用极细的狼毫补写的，墨色吃进纸纤维里，该是近日才添的。34;
34;可除了我，昨夜只有我持灯进过档案室。34;苏若雪攥住他的袖口，34;是有人......34;
34;不。34;顾承砚打断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纸页，34;你父亲若要留话，不会借旁人的手。34;他抬眼时，目光像穿过层层迷雾落在二十年前——苏老爷最后一次主持织业公会时，曾当众说34;真本事要刻在后人骨头上34;，后来便把所有亲笔批注都收进了祠堂。
34;青鸟。34;他突然提高声音，守在门外的短刀声应声响起。
穿青布短打的青年掀帘进来，刀鞘在门框上磕出轻响。34;封锁档案室，调昨夜值更记录。34;顾承砚把批注递过去，34;查最近十日所有影印谱的借阅记录，重点看苏小姐接触过的本子。34;
青鸟应了一声，转身时刀穗扫过苏若雪的裙角。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抓住顾承砚的手腕：34;他会不会觉得我......34;
34;他只会觉得你父亲是个妙人。34;顾承砚拉着她在木椅上坐下，指节蹭过她泛红的眼尾，34;你母亲临终说39;箱底有东西39;，你当是遗物；我递残纸说39;火将逆燃39;，你当是线索——可你父亲早把答案藏在你们必经的路上。34;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油纸，正是苏若雪箱底那半块：34;那日在染坊，你说这是母亲的陪嫁。
可你看——34;他将油纸覆在批注上，焦痕与34;火34;字的位置严丝合缝，34;你母亲何尝不是他的棋子？34;
苏若雪突然站起身，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34;他带我去松江老宅看老桑树，说39;根扎得深才不怕风39;；又教我在城南茶馆听老匠人们骂东纺，说39;骂声里藏着活路39;；还有顾家密室的书架，他总说39;书要读进心里，不是锁进柜子39;......34;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突然被风吹散的柳絮，34;原来他早就在教我，怎么找到他藏的光。34;
顾承砚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34;所以我们要替他把光点起来。34;他从案头抽出一本《江南织谱》影印本，34;你父亲在多份副本里埋了隐记，只有当传承者走到他走过的路，怀着他的心意，才能看见。34;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苏若雪就抱着那本影印谱出了门。
她先去了松江老宅，在父亲常坐的老桑树下铺开纸页，晨露打湿了边角，却什么也没显；又去城南废茶馆，把本子搁在父亲总坐的八仙桌上，残茶渗进纸背，依旧无迹；最后走进顾家密室，将书轻轻放在那排积灰的书架上——直到夕阳西斜，她抱着书回到苏家旧宅，将它平放在父亲惯用的楠木案上。
暮色漫进窗棂时，苏若雪正对着纸页发呆。
忽然有暖光斜斜切进来，照在34;守纹者，终将成光34;那行字上。
她眨了眨眼，纸面竟泛起淡淡水波纹，像有人在宣纸上撒了层细盐。
凑近细看，水波纹里隐隐浮着几个小字——
34;祖坟侧柏，三尺为记。34;
晚风掀起窗纱，将纸页吹得轻轻颤动。
苏若雪望着那行隐字，听见院外传来青鸟的脚步声，带着夜露的潮气，正往祠堂方向去。
苏若雪的睫毛在纸页上投下颤动的阴影，指腹轻轻抚过34;祖坟侧柏，三尺为记34;那行隐字，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这是父亲与她的暗号，八岁那年她贪玩迷了路，父亲也是用这种隐墨在桑树皮上留过指引。
她抓起案头铜镇纸敲了三下，这是与青鸟约定的紧急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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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的青石板上很快响起碎步声，青鸟掀帘而入时发梢还沾着夜露，短刀鞘在门框上碰出轻响。34;去祖坟，侧柏树下，三尺深。34;苏若雪将纸页塞进他掌心，34;带铁铲，动作轻些。34;
青鸟低头扫过字迹，喉结动了动。
他在苏家当护院三年
第360章 批注如灯，父火不熄[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