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出《牡丹亭》，等锣鼓突然变了调......34;
34;才惊觉水袖早被人换了火药。34;顾承砚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节擦过那粒淡痣，34;山本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动手，是他自己人先慌。34;他转身走向书案，檀木匣里的《说岳全传》新抄本在月光下泛着暖光，34;你看。34;
书页翻到34;还我河山34;那章时，苏若雪倒抽一口气。
原本银线绣的34;河34;字下方，竟爬满细若游丝的银蚕——每根丝线都沿着纸纹走向，在34;山34;字右撇处汇作一道暗痕。34;这是......34;
34;上个月染坊新织的夜光丝。34;顾承砚的指尖抚过那些银线，34;白天瞧着是普通绣工，夜里借烛火一照......34;他取过烛台，暖黄的光漫过书页，银线突然连成完整的路径图：从闸北染坊到浦西监狱，再沿着排污渠直抵黄浦江码头，每处拐点都标着极小的34;更34;字，34;子时二刻爆破沉降井，子时三刻狱卒换班，春蚕组的号子一起——34;他的拇指按在34;码头34;二字上，34;他们顺着银蚕吐的丝走，比看地图还清楚。34;
院外传来青石板被踩碎的轻响。
顾承砚抬眼，正见青鸟掀帘进来，腰间短刀的皮套还滴着水。34;排污渠主通道查过了。34;青鸟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炭粉混着汗水在他下颌画出道黑道，34;淤泥层确实两尺厚，我让人用竹片插了二十个孔，渗水性比预计的好。34;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炭笔，34;井壁的银蚕图重绘过，尽头加了团火——34;
34;回应呢？34;苏若雪突然问。
青鸟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三下，节奏像极了《春蚕曲》的尾调。34;在第三道拐弯处。34;他说，声音突然低了，34;一只蝶，刻在火里。34;他从袖中抖出块碎砖，砖面上果然有只蝶形刻痕，六足舒展，翅尖还沾着新鲜的石粉，34;应该是今早刚刻的。34;
顾承砚接过碎砖，指腹划过蝶翼的纹路——和三天前《兰亭集序》残轴上的焦痕分毫不差。
他抬头时，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34;他们在等，也在催。34;
34;催我们动手？34;苏若雪凑近看那蝶纹，发间茉莉香混着砖灰味钻进鼻腔。
34;催自己人清醒。34;顾承砚将碎砖放回青鸟掌心，34;山本这三个月审了十七个线人，杀了三个情报官。
现在连他自己的影子，都能吓他出一身冷汗。34;他转向窗外，天际已泛起鱼肚白，34;去把温感密书取来。34;
苏若雪转身时，裙角扫过书案上的算盘，珠子34;噼啪34;响成一片。
等她捧着檀木盒回来，顾承砚已站在绸庄天台上。
风卷着江潮灌进领口，他望着浦西监狱方向的轮廓，手中密书被体温焐得发烫——里面是七名被囚工人的亲属名单，名字下还压着一行小字：34;父病，需参；女幼，待哺34;。
34;若火不起，或人未出？34;苏若雪将灯盏举高，暖光裹住两人的影子，在青瓦上投出重叠的轮廓。
顾承砚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在监狱的方向。
他想起三日前在苏州河救她时，她浑身湿透却紧护着怀里的账册，说34;这些数字比我的命金贵34;；想起半月前在染坊，老匠头捏着改良后的杭罗说34;顾少东家，这料子能穿三代34;；想起昨夜青鸟蹲在密室地上画排污渠图，说34;顾先生，我这条命早该烂在芷兰小姐坟前34;。
34;火不起，我们再点。34;他的声音被风扯碎又拼起，34;人未出，我们再挖。34;他侧过脸，月光落进他眼底，34;但今日之后，上海滩再无人敢说——沉默是生路。34;
苏若雪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按住他握密书的手。
两人的体温透过纸张交融，她摸到他掌心里那道新添的茧——是昨夜在染坊调试夜光丝时被竹针戳的。34;砚哥。34;她轻声唤，34;你看。34;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浦西监狱方向，一抹极淡的青色正从地平线漫上来。
那是染坊新制的靛蓝染料，混着松烟墨调的信号色——春蚕组的人已在监狱后墙搭好了梯子。
34;时辰快到了。34;苏若雪将灯盏递给他，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34;等。34;他说，喉结动了动，34;若雪，等天亮了......34;
34;等天亮了，我要查三个月的账。34;她笑出声，抽回手时将一方丝帕塞进他掌心，34;还有，染坊的新样布该送来了。34;
顾承砚展开丝帕，上面用银线绣着只振翅的蝶。
他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那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划破了将亮未亮的天。
两人同时转身。
虹口领事馆方向，探照灯的白光刺破云层，二十多辆三轮摩托的引擎声顺着江风滚过来。
顾承砚的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为首的黑色轿车前挡上，插着山本的宪兵队指挥旗。
34;时间不对。34;苏若雪攥紧他的衣袖，34;账册送到法租界会计师行是在辰时，他们现在拉警报......34;
顾承砚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片刺眼的白光，突然想起青鸟方才说的34;蝶在火里34;——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猎人，而是饵。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敲的是34;五更34;。
而虹口领事馆的警报，比34;账册泄密34;的时间，早了整整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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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蝶火焚帖，暗夜将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