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把显影后的石片收进铁盒,抬头时正撞见顾承砚发亮的眼睛。
他指尖敲了敲铁盒,声音轻得像在说秘密:34;原来我们要的不是破茧,是......34;他没说完,因为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更了,该是时候让某些人,尝尝被网住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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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口撞碎时,顾承砚的指节正抵着34;七人分囚,子时轮巡34;的墨痕。
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小火焰——他想起昨夜在商会听来的消息:日军特高课今晨往浦西监狱增派了十二名荷枪守卫,若按原计划硬闯,七名被关押的纺织工会骨干怕是要折在枪子儿底下。
34;青鸟。34;他突然扯过桌角的粗布地图,指尖重重戳在监狱排污渠的位置,34;盐帮的潜水队能摸进这条沟吗?34;
青鸟正往刀鞘里插短刃的手顿住,刀身与鞘口擦出火星:34;前日我见过盐帮老九,他说渠底淤泥有半人深,但......34;他弯腰凑近地图,指腹划过蜿蜒的蓝色线条,34;从绸庄后巷的窨井下去,潜三里能到监狱围墙根。34;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34;七分钟34;三个字——那是小乞儿从吴二口中套出的轮巡时长。
他抓起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34;子时换岗的七分钟,看守会把人押到中庭点名。
我们要在这七分钟里,让潜水队炸开渠壁,制造混乱。34;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34;但得先摸清渠底结构,别炸偏了。34;
34;我这就去。34;青鸟转身要走,却被苏若雪叫住。
她不知何时站在门帘后,手里攥着块油布包,月白衫子沾着淡淡松烟味:34;等我片刻。34;她掀开油布,露出个粗陶饭罐——罐身刻着缠枝莲纹,莲瓣边缘有道极细的裂缝。34;昨夜我去福云斋,听见老掌柜说,吴二每月十五会给狱友带腌菜。34;她指尖叩了叩罐底,34;我让人把《春蚕曲》录在微型唱片上,藏在这道裂缝里。34;
顾承砚眯起眼:34;你是说......34;
34;狱中太静了。34;苏若雪低头抚过罐身,指甲在裂缝处轻轻一按,罐底竟弹出个指甲盖大的铜片,34;他们听见外面的声音,才知道不是孤军。34;她抬头时,眼尾泛着薄红,34;我让老吴的小孙女给吴二送了包桂花糖,他今早收罐子时,特意多摸了三下手心。34;
顾承砚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热——这就是苏若雪,总在他想着怎么破局时,先一步想到怎么暖人心。
他伸手要接陶罐,却被她避开:34;我亲自去。34;她把油布重新包好,系绳时故意打了个死结,34;吴二的小女儿昨天摔了腿,我带了张金疮药的方子。34;
等苏若雪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顾承砚转身钻进密室。
墙上的34;丝脉34;图在烛光下泛着柔黄,十二朵雪纹花绣在丝绸上,每朵花心嵌着米粒大的铜珠——这是他花三个月在上海各厂布下的34;心跳34;,铜珠感应电流,能把工人敲击机器的节奏传回来。
他刚点亮煤油灯,就看见第三、第七、第十一朵花的铜珠在闪。
34;短,短,长,短,短......34;他对着节拍器数了三遍,突然猛拍桌案。
茶盏跳起来,泼湿了半张图纸。34;不是唱片的声音!34;他抓起放大镜凑近铜珠,见那微光的频率与《春蚕曲》的鼓点错开半拍,34;是心跳。34;他的声音发颤,像被人掐住了喉咙,34;他们把唱片贴在胸口,用心跳跟着唱。34;
密室的青砖缝里渗出潮气,沾在他后颈。
顾承砚摸出钢笔,在34;丝脉34;图空白处写下:34;石可焚,名不灭;丝无声,心有声。34;墨迹未干,门帘突然被风掀起,青鸟的影子裹着腥湿的泥味扑进来。
34;渠底摸到东西了。34;青鸟甩了甩湿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他解到第三层时,顾承砚看清了——半块焦黑的《说岳全传》残页,边缘蜷曲着,像被火烧过又埋进泥里。
残页上还画着只蝴蝶,翅膀的纹路用指甲刮出来的,细得像蛛丝。
顾承砚伸手去接,指尖在残页上方停了停。
他想起三天前被捕的陈砚生——那个总说34;好蚕吐丝34;的纺织工会会长,被捕时怀里还揣着本《说岳全传》。
34;这是......34;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哑得厉害。
青鸟蹲下来,用刀尖挑起残页:34;潜水队说,铁管就埋在渠底最深处,管口塞着这个。34;他抬头时,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34;那截铁管,和去年被日军炸毁的闸北电厂输水管,是同批德国造的。34;
顾承砚的手指终于按上残页。
焦纸的触感像块薄冰,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他盯着那只蝴蝶,突然想起陈砚生被捕前夜说的话:34;等我们破了茧,要在黄浦江畔立块碑,把所有织过丝的名字都刻上去。34;
窗外传来电车的铃铛声。
顾承砚捧着残页站起身,密室的烛火在他背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那只蝴蝶的轮廓放大在墙上——它正张开翅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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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石上刻名,针底传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