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更梆子敲过四下时，顾承砚正就着油灯翻一本《无线电学入门》。
密室木门34;吱呀34;一声被推开，带着夜露寒气的风卷进来，他抬头正见青鸟立在门口，青布短打衣襟湿了半截，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
34;陈砚生昨夜烧到三十九度。34;青鸟将纸摊在案上，墨迹被汗浸得发晕，34;守夜的老周头说，他翻来覆去念39;三七九，二六一，五四八39;，还混着39;电台39;39;铁屋39;。34;
顾承砚放下茶盏，指节抵着下颌。
这串数字他熟——前七日吴淞口监听站的异常频段记录，三次峰值频率正是三七九、二六一、五四八赫兹。
他抽过铅笔在纸上重重圈出数字，笔尖几乎戳破纸背：34;他在说什么？34;
34;老周头说，小砚生烧得迷糊时，袖口的丝脉泛着银光。34;青鸟声音低下去，34;像......像有活物在皮下爬。34;
顾承砚突然站起，椅腿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染坊，陈砚生蹲在蚕房数蚕龄时，袖口那道他亲手绣的丝脉——用顾氏特有的桑脂混着磁石粉染的，说是为了教少年们认丝质，实则是他从现代电磁学里偷师的小手段。
34;体温升高会让桑脂分子活跃。34;他抓起案头的蚕丝样本，在灯下对着光，34;丝脉里的磁石粉跟着血液流动，把空气里的电磁波动......34;他突然顿住，目光灼灼地盯着青鸟，34;变成了能被人体感知的震动。
那孩子不是说胡话，是在解码！34;
青鸟喉结动了动，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刀——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顾承砚却笑了，笑得眼底发亮：34;我们之前只教他们用眼耳，现在要借梦织网。34;他抓起刻刀，在木板上刻下新指令：34;从今日起，39;春蚕组39;睡前必须记录梦境，越零碎越好。34;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苏若雪抱着一摞《女红歌诀》推门进来，月白衫子下摆沾着墨点，发间的珍珠簪子晃着微光：34;我改了39;绣蝶双飞39;的口诀。34;她翻开教材，指腹抚过新写的蝇头小楷，34;把呼吸节奏和摩斯密码编在一起，少年们默诵时，心跳就是发报机。34;
顾承砚凑过去看，见原本34;一针绕，两线交34;的口诀被改成34;吸三秒，停半秒34;，后面还注着34;梦境记于毛边纸，晨时用碘酒显影34;。
苏若雪抬眼，眼尾带笑：34;刚才去39;习题批改房39;，阿福说昨晚梦见39;红灯笼挂三夜，狗不叫39;。34;她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纸，对着油灯一照，隐约显出一行暗字——法租界松本洋行。
34;他们换暗哨周期了。34;顾承砚接过纸，指节轻轻叩了叩，34;苏小姐这招，比巡捕房的眼线还灵。34;
苏若雪耳尖泛红，却没接话，只将教材重新码齐：34;我去给孩子们上课。34;她转身时，顾承砚瞥见她袖中露出半截丝线，正是改良过的桑脂丝脉。
密室里重新只剩两人时，顾承砚从抽屉里摸出个檀木盒，掀开盖子是排晶莹的双相茧。
他捏起一颗，用银针对着烛火烤了烤，茧身慢慢透出暗纹：34;加了蜂蜡，显影时间能延长到十二时辰。34;他将茧递给青鸟，34;让孩子们次日补录梦境，漏了什么也能追回来。34;
青鸟接过茧，指尖触到微微的温凉，突然想起城南粥棚的计划——顾承砚前日让盐帮老蔡在破庙支了口大锅，说是施粥，实则让34;春蚕组34;轮值。
他正想开口，顾承砚却先一步道：34;今日正午，宪兵队会有辆无线电车经过城南。34;他指节敲了敲地图上的红点，34;你带两个孩子去粥棚，看丝脉会不会发烫。34;
日头过午的时候，城南破庙飘着粥香。
陈砚生捧着碗粥，袖口的丝脉突然像被火燎了似的发烫。
他抬头正见辆黑铁皮车34;轰34;地开过，车顶上支着根铁杆子。
旁边的阿福突然34;哎哟34;一声，碗摔在地上：34;我胳膊疼！34;
蹲在墙根的青鸟摸了摸腰间的小本，低头记道：34;丝脉发烫时间：宪兵车经过前三十秒；犬只躁动：车距五十步时。34;他抬头看向庙门，正见顾承砚站在阴影里，冲他微微点头。
入夜时，顾承砚在密室里摊开新的地图。
蓝点比昨日多了五个，其中三个在虹口片区连成线。
他提笔在34;虹口34;二字上画了个圈，转头对青鸟道：34;明日去虹口收旧衣。34;他从抽屉里摸出张旧衣票，34;记得穿得破些。34;
青鸟接过票，低头理了理青布短打的衣领。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一半，他望着顾承砚案头新刻的木牌——34;以梦为梭34;，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电车的34;叮叮34;声，混着不知谁家的留声机，唱着34;何日君再来34;。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粥棚的饭粒。
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未褪尽时，青鸟已经蹲在虹口弄堂口的腌菜缸旁。
他套着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肩上搭着条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褡裢，活脱脱个走街串巷的收旧衣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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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银蚕入梦，暗线成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