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扣在他腕间,指尖凉得像浸过苏州河的水,却固执地不肯松开——两人猫着腰往管道出口挪时,她的蓝布围裙又被刮破一道,碎线头扫过他手背,痒得人心慌。
34;到了。34;顾承砚压低声音,掌心抵住管道检修口的铁板。
铁板外是废弃银行后巷,霉味混着雨水积在墙根的腥气涌进来,苏若雪突然拽了拽他衣角,34;等等。34;她踮脚凑近他耳畔,呼吸扫过耳垂,34;我听见巡捕房的警笛往东边去了,他们应该没留人守后门。34;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这个总被他调侃34;算银子比算人心精34;的姑娘,此刻睫毛上还沾着管道里的灰,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安心。
他轻轻推开铁板,月光顺着缺口淌进来,在苏若雪发间镀了层银边——像极了三年前元宵节,她站在顾家绸庄门口挂灯笼,红绸子缠在腕上,也是这样清清淡淡的光。
后巷的青石板被夜露打湿,顾承砚先跳下去,转身托住苏若雪的腰。
她的裙角扫过他手背,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皂角香。34;小心脚边的碎砖。34;他低声提醒,手指却悄悄勾住她围裙带——这是两人新的暗号,比34;稳住34;更私密,像根看不见的线,把两颗心跳拴在一起。
穿过三条弄堂时,苏若雪突然顿住脚步。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转角的电线杆上贴着张新撕的告示,墨迹未干的34;悬赏34;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照片里的人正是今早替他们送账本去码头的学徒阿福。34;他们开始清外围了。34;苏若雪的指甲掐进他掌心,这次不是害怕,是烧红的炭块压在肉里的疼,34;顾大哥,我们得更快。34;
34;是。34;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刚过两点。
绸庄密室的暗门在绣楼二楼雕花屏风后,钥匙藏在他常穿的月白长衫第三颗盘扣里——那是苏若雪去年亲手缝的,针脚比别人密三倍。
他攥紧她的手,加快脚步,青石板在脚下敲出急鼓般的响。
密室的煤油灯亮起时,苏若雪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
顾承砚把从金库撕的平面图残页摊在檀木桌上,又抽出母亲遗留的航海图,两张纸在风里碰出34;沙沙34;的响。34;看这里。34;他用镇纸压住南洋海域的标记,34;林夫人的船39;华星号39;,民国二十年从吴淞口出发,载的不是生丝,是二十箱账本。34;
苏若雪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想起上个月整理旧账时,在第三本《申新纱厂往来册》夹层里摸到的铜钥匙,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翡翠镯子,内侧刻着34;星洲34;二字——原来所有线索早串成了线,只是他们从前太专注于眼前的绸庄,没抬头看海。
34;三井洋行压价、码头扣货、特务查金库,都是为了逼我们露出海外账户的线头。34;顾承砚的指节抵着航海图,在34;新加坡34;三个字上压出凹痕,34;但他们不知道,39;曙光39;的根扎在南洋,在橡胶园、蔗糖厂,在那些跟着林夫人下南洋的老伙计心里。34;
苏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灰被灯照得发亮。34;所以你要去新加坡。34;不是问句,是她太懂他眼里的火——那是上次在闸北看到难民挤破绸庄大门时的火,是看到日商把国产丝绸踩在脚下时的火。34;我跟你一起。34;她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叠泛黄的船票存根,34;这是我从账房最底层的樟木箱里翻到的,39;华星号39;的船员名单,还有新加坡39;福兴昌39;商行的联络暗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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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今早苏若雪蹲在账房地上翻旧账本,发簪歪了也顾不上,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后颈,像朵开在旧时光里的花。34;太危险。34;他说,声音却软得像落在她发顶的月光,34;巡捕房的人盯着绸庄,日商的眼线满上海跑——34;
34;那你更不能一个人去。34;苏若雪打断他,把船票存根按在他手心里。
油布的褶皱蹭过他掌心的茧,像母亲从前纳鞋底时的针脚,34;顾大哥,我娘在信里写过,39;真正的商道,是把人心串成线39;。
你要找的不是钱,是那些愿意把命交给39;顾家39;的人——而我,是最该站在你身边的人。34;
密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得34;吱呀34;响。
顾承砚猛地揽住苏若雪的腰退到阴影里,指尖已经摸向藏在桌下的勃朗宁。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门口立着道身影——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正是他们在金库气窗外见过的夜枭。
34;你们不该知道这些事。34;夜枭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手里的信封被月光镀成银白。
顾承砚的瞳孔收缩,想起在管道里听到的那句34;夜枭那边没问题吧?
霍夫曼先生可不希望他在关键时刻掉链子34;——原来从法租界遇袭时的34;引开巡捕34;,到今晚的34;确认安全34;,都是精心织的网。
苏若雪的手指悄悄勾住他腰带。
这次不是暗号,是无声的34;我在34;。
顾承砚松开勃朗宁,往前半步挡住她,盯着夜枭手里的信封:34;你是谁?34;
34;不重要。34;夜枭的帽檐动了动,像有风吹过。
他把信封递过来,信封封口处印着朵褪色的玉兰花,和苏若雪母亲笔记里的压花一模一样,34;但你们要去新加坡...这封信,或许有用。34;
顾承砚没接。
他盯着夜枭露在月光外的半张脸,那里有道浅浅的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像道没愈合的旧伤。34;为什么帮我们?34;
34;不是帮。34;夜枭退后一步,隐进黑暗里,34;是还。34;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
顾承砚低头看手里的信封,封口处的玉兰花在灯下泛着暖黄,像极了苏若雪母亲照片里别在衣襟上的那朵。
他捏了捏信封,里面有张薄纸,摸起来像是船票——或者,是更重要的东西。
34;顾大哥。34;苏若雪的手覆在他手背,34;打开看看?34;
顾承砚的拇指抵在封口胶上,却突然停住。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刚才夜枭说的34;还34;,想起管道里特务提到的34;东京密电34;,想起母亲航海图边缘用红笔圈的34;星洲福兴昌34;——有些答案,或许要等船靠岸时才会揭晓。
他把信封收进怀里,转身握住苏若雪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安心。34;天快亮了。34;他说,34;去码头买船票,今晚就走。34;
苏若雪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怀里的信封。
玉兰花的香气从纸里渗出来,混着她发间的桂花头油香,在密室里织成张网——网的那头,是南洋的风,是未拆的信,是他们还没看见的,真正的34;曙光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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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暗室惊语,金库谜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