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时候到了。34;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滚烫的东西，像是期待，又像是释然。
江面上的汽笛声更近了。
顾承砚望着那艘逐渐清晰的军舰，嘴角终于扬起一丝冷笑。
他抬起手，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楼下突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顾承砚看着护厂队的人从各个角落冲出，枪口的火光在夜色里绽开，像一串被点燃的爆竹。
他听见林仲甫的尖叫，听见日本手下的怒吼，听见子弹打在铁箱上的脆响。
但这些声音都像隔了层毛玻璃。
顾承砚的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某个温柔的声音在回响：34;承砚，我信你。34;
他摸了摸胸前的珍珠簪，转身走向楼梯。
该去会会松本正雄了。
顾承砚扬起的手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楼下霎时炸响密集的脚步声。
护厂队的人从货堆后、仓库角落、甚至伪装成货物的木箱里窜出来，枪口喷吐的火舌在暗夜里连成金红的网。
他摸了摸胸前那枚珍珠簪，苏若雪今早替他别上时说的34;我信你34;还烫在耳后，眼底的冷意却凝得更重了。
34;老周往左包抄！
小六断后！34;四宝的喊声响过枪声，他手里的驳壳枪喷着火，正追着个抱头鼠窜的日本手下。
那手下突然转身举枪，子弹擦着四宝的帽檐飞过——顾承砚的枪响得比他更快。
日谍的左肩炸开血花，枪34;当啷34;掉在地上。
34;顾少好枪法！34;老周吼了一嗓子，趁机扑过去把那日谍压在身下。
顾承砚没接话，他的目光锁在另一个正往34;大和丸34;小艇爬的日本手下身上。
那人怀里还抱着个铁盒，正是今早林仲甫卖给松本的34;顾氏机密34;——当然，里面装的是顾承砚让苏若雪连夜伪造的假账册，真货早被他转移到法租界保险库了。
34;想跑？34;顾承砚低喝一声，顺着楼梯往下冲。
木阶被他踩得34;吱呀34;作响，惊得林仲甫猛地抬头。
这个刚才还在渡边枪口下抖成筛糠的男人，此刻突然暴起，从裤腰里摸出把匕首朝最近的护厂队员刺去。
34;小心！34;顾承砚的声音混着枪响炸开。
那队员本能地侧滚，林仲甫的匕首扎进货箱木板，震得虎口发麻。
不等他拔出来，顾承砚已经冲到近前，抬腿踹在他手腕上。
匕首34;啪34;地飞出去，林仲甫捂着腕子跪坐在地，鼻涕眼泪又糊了一脸：34;顾少！
顾少我错了！
松本拿苏小姐的性命威胁我...我、我真的是被逼的！34;
顾承砚弯腰捡起那把匕首，刀面映出林仲甫扭曲的脸。
他想起三天前在商会，这人还拍着胸脯说34;抵制日货要从我们自己做起34;；想起上个月顾氏绸庄的新织机刚到码头，就被日商买通巡捕房以34;走私34;名义扣押——原来都是眼前这人递的消息。
34;你有一百种活法。34;顾承砚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34;可以去闸北工厂当学徒，可以去法租界做账房，甚至可以跪在我顾家门口求碗饭吃。34;他用匕首挑起林仲甫的下巴，34;偏要选当松本的狗，把整个顾家、整个上海的实业往火坑里推。34;
林仲甫的喉结动了动，还想辩解，远处突然传来34;砰34;的一声闷响。
那个抱着铁盒的日本手下终于摸到小艇，正举着枪朝顾承砚瞄准——东侧水塔的狙击手比他快了半秒，子弹穿透他的右肩，铁盒34;咚34;地掉进江里。
34;捞上来！34;顾承砚对身边的护厂队员喊了一嗓子，转身走向林仲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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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看着满地弹壳和尸体，终于泄了气，瘫坐在地哭嚎：34;我就是想活...我就是个没用的生意人，我能有什么选择？34;
34;生意人？34;顾承砚蹲下来，和他平视。
江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还在发烫的枪柄，34;真正的生意人，会在日商压价时改良工艺，会在巡捕房找碴时联合商会，会在国难当头时把织机搬到内地保火种。34;他伸手扯过林仲甫怀里的牛皮纸包，伪造的清单散了一地，34;你呢？
你把同胞的血汗当筹码，把敌人的刺刀当靠山——你配提39;生意39;二字？34;
林仲甫的哭嚎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顾承砚站起身，把清单递给跑过来的苏若雪。
她的发梢沾着硝烟，眼底却亮得像星子：34;都录下来了。34;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器，34;从渡边骂39;八嘎39;到林仲甫说39;同福里有副本39;，一句没漏。34;
顾承砚接过录音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壳。
这东西里装的不只是罪证，更是他要撕开的第一道口子——松本商事渗透上海实业的口子，汉奸们以为能藏在阴影里的口子。
34;承砚。34;苏若雪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指节因为握枪太久泛着青白。
她从怀里掏出块手帕，替他擦了擦额角的血渍——也不知是刚才混战里溅上的，还是木刺扎的。
34;该走了。34;顾承砚看了眼怀表，松本的护卫队再有十分钟就能靠岸。
他冲四宝招了招手，34;带林仲甫去法租界巡捕房，路上用黑布蒙眼。
老周，带人把松本的货箱贴上39;通敌证物39;封条，明天早上让《申报》记者来拍。34;
四宝应了声，拖着哭嚎的林仲甫往停在码头外的黄包车走。
老周带着护厂队员用铁丝捆货箱，金属碰撞声在江面上荡开。
苏若雪整理着怀里的清单，突然抬头望向江面：34;承砚，那艘船...34;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夜色里，一艘挂着星条旗的商船正缓缓驶离港口，船头站着个穿深色大衣的身影。
对方举着望远镜的动作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他们的注视，随即放下望远镜转身进了舱。
34;美国船？34;四宝凑过来嘀咕，34;这时候离港，怕不是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货。34;
顾承砚没说话。
他望着那艘船消失在夜色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珍珠簪。
苏若雪的手悄悄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他心里。
34;不管接下来是什么。34;她轻声说，34;我都在。34;
顾承砚转头看她。
探照灯的光落在她发间，把那枚他送的珍珠簪照得发亮。
远处传来松本护卫队的汽笛声，越来越近，却再也掀不起他心底的波澜。
他握了握苏若雪的手，转身走向停在码头外的轿车。
车头上，34;顾氏绸庄34;的铜标在夜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和他此刻眼底的光，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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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风起码头，猎杀时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