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账房的铜漏滴完最后一滴。
顾承砚捏着茶盏的手顿住——往常最守时的陈会计，此刻连影子都没见着。
34;陈叔昨儿还说要跟我核对生丝进项。34;阿香绞着帕子，绣着并蒂莲的袖口被攥出褶皱，34;今早我去他住处敲了半晌门，里头连灯都没亮。34;
老七啪地拍了下桌沿：34;该不会是让松本那老鬼子绑了？
上回他说看见日商仓库......34;
34;闭嘴。34;顾承砚的指节叩在账本上，声音轻得像片雪，34;先把各柜的进出账册搬来。34;他扫过众人发白的脸，34;陈叔要是病了，咱们得把他的活先担起来；要是......34;他顿了顿，34;更得把漏洞堵上。34;
阿香吸了吸鼻子，转身去搬账册时，裙角扫过桌腿，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晃出半滴，在青砖地上洇成个小团。
顾承砚盯着那团墨迹，想起昨夜老七房里叠得过分整齐的被褥——连枕套都没压出褶皱，倒像是特意做给人看的。
日头爬过瓦檐时，苏若雪抱着一摞商会文件进来。
她素色衫子的袖管沾着碎纸片，发间的珍珠簪子歪向一侧，显然是蹲在地上翻找了许久：34;承砚，你看这个。34;
她摊开掌心，几片指甲盖大的毛边纸在阳光下泛着黄，边缘还沾着浆糊痕迹。
顾承砚凑近，见碎片上歪歪扭扭的字迹：34;三号码头午夜货轮松本34;。
34;是在商会旧档案柜的夹缝里找到的。34;苏若雪的指尖点过34;松本34;二字，34;我数过，撕碎的纸页至少有七张，但剩下的......34;她抿了抿唇，34;像是被人刻意漏掉的。34;
顾承砚的指腹摩挲过纸片边缘的毛茬——是用裁纸刀划的，手法干净，却在最后一下泄了力，留下半道毛边。
他突然想起昨夜阿香的字条，墨迹未干的小楷里藏着颤笔：34;小心身边人34;。
34;三号码头归日商松本商会管。34;他将纸片收进怀表夹层，34;他们的货轮总说运生丝，可上个月我让人摸过舱底——压舱石底下全是油纸包，分量比生丝沉三倍。34;
苏若雪的瞳孔缩了缩：34;你是说......34;
34;情报、鸦片，或者枪支。34;顾承砚扣上怀表，34;他们需要个能混在商队里的幌子，而咱们的生丝配额，就是最好的掩护。34;
午后的风卷着黄包车铃铛声灌进窗户。
顾承砚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竹布短打，腰间别着杆旱烟，站在三号码头的缆桩旁。
他摸出包34;大前门34;，抛给蹲在缆绳堆里打盹的老周：34;老哥，歇会儿？34;
老周眯眼瞧他：34;面生啊，哪家的？34;
34;吴记绸庄的学徒。34;顾承砚划着火柴，火光映得他眼尾的红血丝更显眼，34;我们东家想走你们这的夜航船，可听人说最近查得严？34;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烟卷在指缝间抖了抖：34;夜航船？
可不敢接生丝。34;他压低声音，34;上回有艘39;白月丸39;，说是运绸缎，结果半夜靠岸时......34;他突然闭了嘴，盯着顾承砚身后。
顾承砚没回头，只把整包烟塞过去：34;我就想知道，下趟夜船啥时候走？34;
老周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接过烟时指甲缝里的黑泥蹭上烟盒：34;明儿后半夜。
船号......34;他迅速瞥了眼远处挂着太阳旗的仓库，34;船号不写在明处，你到时候看桅杆尖儿——挂两盏红灯笼的。34;
暮色漫上码头时，顾承砚回到绸庄。
苏若雪正站在院门口等他，晚霞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系在他心口的线。
34;我让人查了商会财务主管的账。34;他解下汗湿的短打，露出里头浆洗过的月白衬衫，34;上个月有笔三千块的39;交际费39;，名头是请洋行买办，可买办说根本没这回事。34;
苏若雪摸出帕子替他擦汗，帕子上沾着淡淡的茉莉香：34;你是要我......34;
34;明儿起，你替我去跟财务主管对账。34;顾承砚握住她沾着墨迹的手，34;他桌上有本蓝皮日记账，夹在《茶经》里。34;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
顾承砚望着苏若雪发间晃动的珍珠，突然想起昨夜后巷的猫叫。
那两声喵呜，像根针，扎破了所有的
第71章 人心难测，暗流涌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