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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砚的指尖在西装内袋的薄荷糖纸上反复摩挲,糖纸边缘被折出细碎的褶痕。
     电话里那声34;顾家标识34;像根钢针刺进太阳穴,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三井物产这招够狠,伪造顾家货箱混进生丝,要么是往他的供应链里掺次货砸招牌,要么是借海关查私货的由头扣船封仓。
     34;叮铃铃——34;
     怀表的震动刚停,桌上的铜制电话又响起来。
     他抓起听筒时,指节在胡桃木桌沿压出青白的印子。34;赵老板?34;
     34;顾少,我刚让小陈查了账。34;电话那头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赵老板的声音比往常沉了三度,34;三井上周往汇丰转了笔款子,备注是39;丝绸贸易保证金39;。
     您猜怎么着?34;
     顾承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汇丰银行向来是日商在上海的钱袋子,保证金意味着三井要在生丝市场做空——先压低顾家货价,再用伪造的34;顾家货34;冲击市面,等他资金链断了,再以低价收购绸庄。
     34;赵老板,我需要您做两件事。34;他扯松领结,雨水顺着窗棂滴在脚边的青石板上,“三井若在生丝市场做空,需要大量资金流转,汇票贴现是其获取资金的重要途径。截住汇票,能有效打乱他们的资金安排,延缓其做空计划。第一,今晚前把顾家在您行里的抵押贷款额度提到七成,我要现金头寸;第二,让您的跑街盯着汇丰的票据交换,只要三井有汇票贴现,立刻截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茶杯重重搁下的闷响:34;顾少当我老赵是只看利的老狐狸?
     上个月您带着商盟救我染厂时,就该知道——34;算盘珠子突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34;七成额度没问题,我让小陈现在就去账房提现金,两个钟头内送到绸庄后巷。
     至于汇丰...34;赵老板低笑一声,34;我让二儿子去盯着,他跟汇丰的林经理赌马时救过人家的命,这点面子还是有的。34;
     顾承砚捏着糖纸的手松了松。
     他望着墙上挂的《松鹤图》,画角还留着父亲题的34;商道即人道34;,突然想起昨夜在商盟聚会上,赵老板拍着他肩膀说34;顾家有后34;时,眼尾的皱纹里泛着水光。
     34;谢了。34;他声音发哑,把薄荷糖塞进嘴里,凉丝丝的甜漫开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34;顾少!34;小李抱着一摞账本撞开门,墨汁在青布衫上晕开团乌云,34;我刚核完上季度的进项,三井的39;大和洋行39;这三个月收了十六家小丝行的货,价格比市价低两成!34;他把账本摊开,手指戳着某页红笔批注,34;您看,这些丝行的东家都跟张麻子有往来——张麻子上个月刚替三井砸了陈记米行的招牌!34;
     顾承砚俯身凑近账本,樟木香混着墨香涌进鼻腔。
     小李的字迹方正如刀刻,连小数点后两位都标得清楚。
     他想起三天前训这个毛头小子时,小李攥着算盘说34;我阿爹临死前说,顾家的账房不能倒34;,眼眶突然发热。
     34;去仓库。34;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呢大衣,34;把近三个月进的生丝各取五匹,让苏姑娘用39;水纹法39;验丝质——三井要是敢掺次货,我要让全上海的织工都知道,顾家的绸子断一根丝,赔十匹缎子。34;
     34;是!34;小李应得干脆,转身时差点撞翻茶盘。
     青瓷盏里的茶泼在账本上,晕开团淡墨,倒像朵开败的菊花。
     34;等等。34;顾承砚叫住他,从内袋摸出块桂花糕,34;拿这个垫垫肚子——苏姑娘今早特意蒸的。34;
     小李接糕的手在发抖。
     他望着顾承砚转身时被雨水打湿的后襟,突然想起半个月前自己因为算错账急得掉眼泪,是这位从前只知逛戏院的顾少拍着他肩膀说34;错了改就是,我当年考会计证时也把借贷方写反过34;。
     雨越下越大了。
     顾承砚站在绸庄二楼的回廊上,望着楼下伙计们搬着木箱往马车上装,油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街角的黄包车夫缩着脖子喊34;顾家绸庄——走嘞34;,声音被雨声撕成碎片。
     34;顾少。34;
     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时,正看见她抱着个铜手炉,月白衫子的袖口沾着墨渍,发间的珍珠簪子被雨水浸得发亮。34;茶凉了,我重新煨了普洱。34;她把茶盏递过来,指尖的温度透过青瓷传到他掌心,34;刚收到苏州王老板的电报,说他库里的39;湖丝39;留了二十担,等您派人去取。34;
     “若雪,你联系下王老板,确认发货时间和运输情况,让老张头提前做好接货准备。”顾承砚接过茶盏,热气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昨夜在账房,苏若雪翻着旧账本说34;当年你爹用39;预支工钱39;的法子留住织工34;时,睫毛上挂的那滴晨露。
     原来有些信任,早就在岁月里长成了根。
     34;若雪。34;他望着她发间沾的雨珠,突然笑了,34;等过了这关,我带你去吴淞口看日出——就像你小时候说的,要在太阳升起时,看顾家的绸子飘满黄浦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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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若雪的耳尖红了。
     她低头替他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领口,指尖触到他颈间的温度:34;先过了今晚再说。34;她指了指楼下,34;王老板的电报里还说,三井的货轮卸了一半货,码头上的人...穿的是黑胶鞋,左脚鞋跟有块补丁。34;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电话里说的34;搬箱子的人穿什么鞋34;,突然明白山本一郎犯了个致命错误——全上海码头工人里,只有张麻子的手下爱穿带补丁的黑胶鞋。
     而张麻子,上个月刚被他在巡捕房的线人查到,收了三井五十根金条。
     34;小李!34;他冲楼下喊,声音盖过雨声,34;去巡捕房找陈探长,就说我要调张麻子近三个月的案底——要带指纹的那种!34;
     小李应了声,抱着账本冲进雨里。
     顾承砚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又看向苏若雪。
     她鬓角的碎发被雨水粘在脸上,却笑得像春晨的玉兰:34;我去账房等你。34;
     雨幕里,顾家绸庄的朱漆大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刚指向十点一刻。
     他把茶盏里的普洱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窗外,三井物产的霓虹招牌在雨里忽明忽暗。
     但这一回,顾承砚看见的不是盯着猎物的眼睛,而是即将被大火烧穿的纸灯笼。
     后巷传来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
     赵老板的伙计扛着沉甸甸的木箱走进来,箱角的封条上,34;大新银行34;四个字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
     顾承砚低头看表,十点二十八分。
     他知道,等天亮时,会有更多消息顺着雨水渗进这个被风雨笼罩的夜晚——或许是巡捕房的案底,或许是苏州的湖丝,又或许...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薄荷糖,糖纸上苏若雪绣的并蒂莲被雨水浸得微微发皱,却依然鲜艳。
     34;山本,34;他对着雨幕轻声说,34;你以为放把火就能烧了我的火种?34;
     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他的笑容比刀锋更利,34;你忘了,34;
     34;火,34;
     34;是要靠柴来烧的。34;
     而他的柴,才刚堆到最旺的时候。
     楼下突然传来小李的喊叫声:34;顾少!
     王老板的伙计到了,说有紧急通知要当面给您!34;
     顾承砚转身往楼下走,雨靴踩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洼里,三井的霓虹招牌正在慢慢裂开。
     一夜风雨未歇,顾承砚在绸庄辗转难眠,处理完诸多事务后,天色渐亮。清晨的账房里,阳光透过窗纸洒下,窗纸被晨光染成淡金色,檐角的雨珠还在滴答坠落,滴在青石板上的声响里,混着楼下伙计搬货的吆喝。
     34;顾少,34;苏若雪端着青瓷粥碗推门进来,竹篾食盒里飘出荠菜馄饨的清香,34;王老板的伙计说那批湖丝今早到码头,我让老张头带了五个壮实伙计去接——34;她话音未落,账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34;顾少!34;管采购的周叔撞开半掩的门,粗布短打肩头还沾着草屑,34;恒丰丝行的陈掌柜刚派学徒来传话,说今早往咱们这儿送的三十担春

第27章 供应链危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