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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纱厂王厂长米行刘掌柜航运林老板34;——这些名字被红笔圈成一团,像簇正在烧的火。
     有些火,得有人先点第一根柴。
     而他要做的,是让这火烧遍十六铺的码头,烧穿外滩的洋楼,烧到三井物产的大班办公室里。
     风从黄浦江面吹过来,顾承砚紧了紧马褂领口。
     前面的弄堂口,人力车夫正跺着脚等他——下一站,该去会会那位总爱说34;生意无国界34;的航运林老板了。
     黄包车碾过十六铺的青石板路时,顾承砚摸了摸马褂口袋里张老板塞的桂花糕,甜香混着江风钻进鼻腔。
     前面转过弯就是航运林宅,门廊下两盏气死风灯把34;林记航运34;的烫金匾额照得发亮——那是林老板十年前靠三条木船闯出来的招牌。
     34;顾少!34;门房刚拉开半扇铁门,里头就传来大嗓门。
     林老板穿着黑缎对襟衫冲出来,手里还攥着吃了一半的盐水鸭,34;我就知道你要来!
     今早茶泡饭里吃出颗桂圆,就觉着有好事!34;他扯着顾承砚往客厅带,竹椅被压得吱呀响,34;三井那老鬼子上个月要租我五条货轮运生丝,我没应——他们给的运价连成本都不够!34;
     顾承砚接过林老板塞来的鸭腿,瞥见墙上挂着的34;海纳百川34;横匾:34;林叔可愿在验真旗上添个名字?
     码头上的货轮要是挂着顾氏商盟的旗子......34;
     34;添!
     怎么不添?34;林老板拍得桌子咚咚响,油渍溅在桌布上,34;明儿我就让人把39;林记39;39;顾氏39;的旗子并排挂在船头!
     对了,34;他突然压低声音,从茶几下摸出个铁盒,34;前儿我船帮的兄弟在吴淞口捞到个漂着的木箱,里头有三井的货物清单——日本产的劣质染料,标着39;生丝增白剂39;。34;
     顾承砚翻开清单,手指在34;昭和十九年34;的日期上顿住。
     原主记忆里,这正是三井开始大规模渗透上海纺织业的年份。
     他把清单收进公文包时,林老板又塞了包茴香豆:34;给苏丫头捎的,她上次说爱吃我家船工从宁波带的。34;
     离开林宅时,月亮已经爬上海关大楼的尖顶。
     顾承砚又跑了纱厂王厂长的寓所——王胖子正光着膀子啃西瓜,听说要签商盟认证,西瓜皮啪嗒掉在地上:34;顾二少这是带咱们抱团取暖!
     我那厂子里堆着三井的次等棉纱,正好借着验真报告清仓!34;米行刘掌柜更干脆,直接把账本拍在他面前:34;上个月三井的人找我压价收新米,我记了账呢!
     你要查什么,随便翻!34;
     回到顾氏绸庄时,后巷的灯还亮着。
     苏若雪坐在账房门口的台阶上,膝头盖着他的西装外套,脚边放着个保温桶。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笑,发梢沾着的墨粉在月光下像落了层细雪:34;酒酿圆子要凉了。34;
     顾承砚在她身边坐下,揭开桶盖,甜香裹着热气扑在脸上。
     苏若雪从袖中摸出个牛皮本,封皮磨得泛白——那是她记了五年的绸庄流水账:34;我查了这季度的进项,有三笔布料采购的单价高得反常。34;她指尖划过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小楷,34;王家布庄要的湖绸,咱们进价每匹十八块,可同期市面上最好的杭绸才十五块。34;
     34;有人吃回扣?34;顾承砚舀圆子的勺子顿在半空。
     苏若雪摇头:34;更像是......故意做高成本。34;她指了指本子最后一页,34;这三笔账都挂在39;临时采购39;项下,经手人是前账房陈叔——他上个月突然说要回苏州老家。34;
     顾承砚的后颈泛起凉意。
     原主记忆里,陈叔是跟着爷爷打天下的老伙计,为人最是本分。
     他捏紧勺子,瓷柄硌得掌心生疼:34;明天开始内部审计,把近三年的账都翻出来。
     若雪,你挑十个信得过的伙计,我让小李去巡捕房借两个懂查账的。34;
     34;好。34;苏若雪把西装外套往他肩上拉了拉,34;我让人把仓库的账本也搬过来,有些老账册在樟木箱里,得慢慢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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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更深了。
     顾承砚坐在办公室里,面前堆着从各商户收来的签名单。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34;货真价实34;的老匾上切出一道道银边。
     他正翻着林老板给的货物清单,门房老周敲了敲门:34;顾少,方才有人塞了封信在门缝里,没留名字。34;
     信封是最普通的黄草纸,封口处压着个模糊的指印。
     顾承砚撕开时,一张信纸飘落在地,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34;山本一郎要动的不只是顾家。
     七月十五,他会联合公共租界巡捕房,以39;私藏违禁品39;为名查封华商仓库。
     目标——所有签了商盟认证的厂子。34;
     钢笔34;啪34;地掉在桌上。
     顾承砚抓起信纸,月光下,最后一行字被重重画了道横线:34;他们要烧的,是整个上海的火种。34;
     窗外传来海关大钟的报时声,当——当——当——十二下。
     顾承砚摸出怀表,母亲的旧照在表盖内侧泛着暖黄的光。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老匾,34;货真价实34;四个字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黄浦江的夜航船鸣起汽笛,悠长的声音穿透夜色。
     顾承砚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那里还装着张老板的桂花糕、林老板的茴香豆。
     他站起身,推开窗户,江风卷着潮湿的水汽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签名单哗哗作响——那些名字,突然有了更重的分量。
     他低头看向怀表,指针指向十二点十分。七月十五,还有十三天。
     月光下,顾承砚的影子被拉长,投在34;货真价实34;的老匾上,与那些签了名的商盟名单重叠在一起。远处,三井物产的霓虹招牌在江面上投下刺目的光斑,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而他知道,真正的火,才刚刚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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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暗涌流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