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树枝在沙盘里画出“36+32=68”,数字虽歪,却一笔不差。
老秀才愣住了,戒尺悬在半空。旁边的孩子七嘴八舌地喊:“是真的!昨日我帮杨姐姐数的!”
这时杨明汐正好掀帘进来,围裙上还沾着薄荷的清气。她听见孩子们的话,走到小石头身边蹲下,看见沙盘里的数字,眼底泛起笑意:“这是谁教你的?”
“我看陆大人送来的账册上,有这样的符号。”小石头低头盯着沙盘,“我数过药筐里的甘草,一根一根数,数到十二根就堆成一摞,堆了三摞,正好三十六根。”
杨明汐的心轻轻一颤。
她想起这孩子刚进园时,抱着父亲被查抄的旧书哭,书里夹着半张户部的账页,上面满是朱笔批注的数字。那时谁能想到,这双曾攥紧仇恨的小手,如今能算出草药的数目。
“明日起,你跟我去药库帮忙记账好不好?”杨明汐握住他的手,树枝在两人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咱们不用算草棍,用你画的这些符号算,快得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石头的指尖动了动,没说话,却在沙盘里又写了个“好”字。
笔画很重,把沙粒都压实了。
傍晚时分,陆锦棠来送新抄的医书,正撞见苏晚教小石头用算盘。
那孩子的手指在算珠上磕磕绊绊,算错一次就红着眼圈重来,直到算出“二十五文钱能买五斤艾叶”,才露出点笑容。
“倒是块好料子。”陆锦棠靠在门框上,看着沙盘里密密麻麻的数字,“前几日查抄的旧账里,有几本是他父亲年轻时记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精明,可惜走了歪路。”
杨明汐把算珠归位:“孩子们学算账,不光是为了药局。是让他们知道,一分一厘都该清清楚楚,来路不正的银子,算得再精也守不住。”
陆锦棠想起皇上说的“根须”,忽然觉得,小石头在沙盘里写下的数字,就像那些扎在土里的根,虽细微,却在悄悄往深处钻。
督察院的奏章堆成了山,陆锦棠捏着西北送来的药局月报,指尖在“甘州药局本月结余十七两六钱”上停了停。这数字不大,却比任何捷报都让他心安。
“陆大人,”属官捧着新到的奏折进来,脸色有些凝重,“礼部侍郎参了普惠园一本,说杨姑娘教孩童39;算钱记账39;,是39;教唆稚子贪利39;,还说......还说让罪臣之子学算术,恐有39;异心39;。”
陆锦棠把奏章往桌上一摔,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落在“廉”字银簪的影子上。
“荒谬!”他站起身,朝服上的白鹭补子在烛火下晃了晃,“孔圣人还教弟子39;束修39;之礼,怎到了普惠园,学算账就成了贪利?照此说来,户部的官老爷们天天跟银子打交道,岂不是个个都该问罪?”
属官低头道:“听说礼部侍郎的表兄,原是甘州府的粮官,上月因挪用军饷被革职,怕是......”
“怕是挟私报复。”陆锦棠冷笑一声,将西北月报折起来,“备轿,我要进宫。”
养心殿里弥漫着新贡的龙井香,皇上正翻着松江府送来的药苗图谱。
听见陆锦棠的话,他指着图谱上的“当归”道:“你看这当归,性温,能补血,却也得配着黄芪才见效。普惠园是当归,药局是黄芪,缺一不可。”
陆锦棠把礼部的奏折递上去:“陛下,阿汐教孩子算账,是让他们明白39;取之有道39;;教罪臣之子识字,是让他们知道39;改之能善39;。若因出身就定了罪,那普惠园不如改成监牢,何必费这心力?”
皇上把奏折扔在案上,墨笔在“军民共督药局”的朱批旁画了个圈:“前日松江府的乡绅又捐了百亩药田,说要学甘州府的法子,让佃户和里正共管收成。你说,这些百姓是傻吗?他们知道,跟着能让日子好起来的人走,总没错。”
喜欢。
第124章 风沙里的账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