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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次轮回,让镜流得以在无数个位面中穿梭厮杀。
     她的银发在数据流中飘散,又在炮火硝烟里飞扬,每一次壮烈赴死都让她胸腔震颤着难以言喻的快意。
     这种英雄式的死亡,可比在床笫间的自我安慰爽太多了。
     甚至于,她一向冷若冰霜的面容都有了裂痕,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连瞳孔都浸着璀璨的笑意。
     ……
     可老话说得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就在镜流沉溺于这轮回的快感时,四周场景突然扭曲翻转。
     腥风血雨的战场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人声与腐烂菜叶的恶臭。
     她踉跄着跌坐在泥泞里,喉间涌上的铁锈味混着百姓的唾弃。
     记忆如潮水翻涌——
     原主身为护国大将军,曾率虎狼之师横扫敌境,如今却因功高震主,被帝王以莫须有罪名褫夺兵权。
     此刻,锁骨处传来的刺骨剧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低头看见粗粝麻绳深深勒进皮肉,特制的铁钩贯穿肩胛骨,连抬手指剑的气力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时辰到——”
     随着铜锣轰鸣,镜流还维持着茫然的怔愣。
     直到冰凉锋刃贴上脖颈,她才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
     可被铁钩贯穿琵琶骨的躯体却僵直如木偶,粗粝麻绳深深勒进血肉,连挣扎的余裕都被剧痛绞碎。
     刀锋劈开喉管的刹那,她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向前栽倒。
     不是,真砍啊?
     一点操作空间都不给?
     “吧唧——”
     滚落的头颅撞在青石板上,模糊视野里晃动着百姓挥舞的拳头与叫好的嘴脸。
     在意识消弭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前几个轮回里那些畅快淋漓的死亡,心底泛起一丝感悟。
     ——不是所有终结都能化作荣光,此刻在腥臭菜市口消散的,不过是个被权力碾碎的冤魂。
     镜流→镜丨流
     ……
     某座荒原上,镜流睫毛颤动着睁开双眼。
     可刚一睁眼,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具身体的喉间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响,每一寸肌肉都像被拆开重组过,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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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群裹着兽皮的男人狞笑着围过来,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让她心头骤紧。
     同一时刻,原主的记忆如碎冰般砸进脑海。
     ——她是戍守边关的镇北将军,率领残部在荒原与异族血战七日七夜。
     直到最后一个亲卫倒下,她想要持剑自尽时,却被淬毒的飞镖射中后颈。
     而她现在这般无法动弹的局面,也是那毒素侵蚀的缘故。
     “原来敌军的主将,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娘皮儿?”
     污言秽语伴随着哄笑炸开,粗粝的铁链如毒蛇般缠住她的手脚。
     镜流被粗暴地拽着拖行,碎石划破脊背,每一寸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向远处的营地,关进水牢之中。
     此后的日子,
     铁烙灼身、钢针刺骨、冰棱剐肤、蛊虫噬心、药石蚀魂、骨钉贯膝、腐液浸足……
     无尽的折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最初被拖进水牢时,镜流都做好身体受辱的准备了。
     但那些异族却啐了口唾沫,嗤笑她“瘦得硌手”。
     然后就是大刑伺候。
     镜流:“……”
     她从刑架缝隙瞥见异族女俘袒露的健壮躯体。
     她们以古铜色肌肉与狰狞战纹为美,自己这副中原人引以为傲的白皙皮肉,在对方眼里竟像风干的羊皮纸般丑陋。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烙铁钢针,而是认知错位下,连屈辱都被挑拣的荒诞。
     就这样,十五日后。
     气若游丝的镜流被铁链吊上高台。刀锋掠过破碎的铠甲,如同收割麦穗般在她血肉间游走。
     每道伤口都极浅,却精准避开要害。
     鲜血顺着无数细痕渗成血线,将身下的刑台染成暗红的溪流。
     怎么说呢,这种最残忍的刑罚,对此刻的她来说,却是最好的解脱。
     三日后,
     镜流→镜流碎片
     ……
     ……
     铁处女、腰斩、炮烙、凌迟、浸猪笼、点天灯、五马分尸……
     可能性永不停歇地转动,镜流在无数次重复的死亡中愈发麻木。
     但奇怪的是,她那双猩红的双眼却变得愈发明亮。
     直到——
     ……
     暮色下的广场,绞刑架的阴影吞噬着最后一缕天光。
     镜流在铁锈与腐木的气息中睁开眼。
     粗粝的铁链在背后铐住双手,脚腕处嵌着的紫黑色禁魔石正源源不断抽走她的力量。
     镜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麻布裙。
     嗯,不是赛博囚服,也没玄幻铠甲。
     禁魔石的质感倒像极了上次轮回里地牢的寒冰,不过这脖子上的麻绳倒是挺新鲜。
     绞刑吗?
     那这次应该能轻松点儿了~
     正琢磨着,隔壁木桩传来嘶哑的呻吟,
     “大人饶命!我只是用草药治好了瘟疫……”
     懂了,这次是医疗事故罪。
     镜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原主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中翻涌。
     ——她是雾山镇的白女巫,她的魔法能让枯萎的金盏花瞬间绽放生机。
     瘟疫蔓延时,她在教堂里支起药锅,用带魔力的甘菊茶救活濒死孩童,用曼陀罗魔粉缓解老人的剧痛。
     直到王宫药剂师踹开教堂大门,将此间的一切打了个稀巴烂,
     “贱民用魔法治好病,贵族的特效药卖给谁?”
     记忆里闪过百姓举火把的脸。
     曾喝她魔药的妇人,此刻正往她裙角泼沥青。
     “呵……”
     镜流低头看手腕的烧伤疤痕,心底涌起一明悟。
     原来这次的“罪”,是用魔法救活了不该活的人。
     禁魔石冰冷的触感顺着脚踝向上蔓延,她试图调动体内的魔力,却只换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还真是荒诞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行刑的时间到了。
     “咔嚓——”
     脚下踏板断裂的瞬间,镜流闻到了自己发间残留的甘菊草香。
     她思索片刻,眼底浮现一丝明悟。
     这应该是原主之前为濒死孩童熬药时沾上的气息。
     但此刻,这气息却混着沥青的刺鼻味,像一记耳光扇在她残破的尊严上。
     台下爆发出浪笑,有人高喊着,
     “看啊!女巫尿裤子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让她想起荒原刑台上被腐液浸烂的双脚。
     更不堪的是身体的背叛。
     窒息引发的痉挛让她喉间发出呜咽,竟被曲解成求饶。
     刽子手粗糙的手掌掐住她下颌,强迫她看向那些曾喝她魔药的妇人。
     她们正用沾着烂菜叶的手指戳向她不堪的痕迹,脸上是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扭曲,
     “瞧这贱货的骚样!”
     污言秽语如石子般砸来,而她的身体却因缺氧不受控制地绷紧,思绪逐渐消沉。
     意识模糊间,菜市场的闸刀,荒原的凌迟、此刻麻绳的勒痕在眼前重叠。
     她忽然看见围观者眼底深藏的怯懦。
     那些投掷石块的手,也曾颤抖着接过她递去的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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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高喊“烧死她”的喉咙,也曾在瘟疫中咳出带血的痰。
     原来如此……
     镜流心底突然有了些许明悟。
     ——世人皆困于名为“恐惧”的地狱,用践踏他人来掩饰自身的脆弱。
     “苦海……应皆度……”
     窒息将字句揉成破碎的气泡,从她不断溢出血沫的唇间上浮。
     喉骨错位的剧痛里,她忽然低笑出声,那声音混着痰喘,却带着诡异的清明。
     荒原刑台上嘲笑她“瘦骨嶙峋”的异族,怕的是中原文明的渗透。
     将自己斩首的皇帝,怕的是自己有朝一日自己像他一样举兵谋反。
     此时此刻往她裙角泼沥青的妇人,怕的是“异端”二字某天也会砸在自己头上。
     “众生……皆在磨盘上自碾……”
     “以……他人血肉……”
     “喂……自己恐惧的恶鬼……”
     镜流用最后一口气捻动舌尖,喉间发出的不再是人声,而是类似晨钟初叩的嗡鸣,
     “若尘劫是永转的旋火,吾愿为轮中驻影的飞蛾。”
     “纵百劫尘刃削骨,必于刃隙生莲,引渡所有扑火的魂。”
     “——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绞索勒出的血痕里渗出微光,如融化的金箔般顺着脖颈蔓延。
     禁魔石在她脚腕发出蛛网般的裂纹,逸出的不再是魔力,而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
     她涣散的瞳孔里,浮现出荒原铁烙、菜市口刀刃、百姓石块重叠的虚影,最终都化作一朵徐徐绽放的黑莲。
     与此同时,原本绞刑台下的调笑声戛然而止。
     沸腾的人群突然陷入死寂,那些残忍而兴奋的面孔开始扭曲变形,浑浊的瞳孔逐渐清明,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赞叹交织的光芒。
     “墟界的第三尊佛陀,吾道不孤啊……”稚嫩童音穿透死寂,仰头凝望的孩童发间竟浮现若隐若现的佛轮。
     旁边灰袍女子目光“深邃如渊”,
     “主人设下的心茧便是修罗场,有人葬身其中,有人涅盘成圣。”
     “这女子的慧根,怕是连自在天那位都要逊色三分。”
     一旁白发老者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奇迹……”
     祂猛然转身,布满老年斑的双手死死攥住孩童肩膀,
     “接引师兄,吾主有救了!”
     被唤作接引的孩童亦是面带激动,随即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此事还言说尚早,莫要……嗯……莫要半场开香槟!”
     这时,之前朝镜流泼沥青的妇人转过身,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差不多得了,哥们儿还没死呢。”
     “表忠心也没你俩这么表的。”
     “你瞅瞅人家黑天鹅……”
     话还没说完,那“深邃如渊”的的女子就条件反射一样“汪”了一声。
     接引amp;准提:“……”
     您这话一点儿说服力没有。
     这都给恶鬼道道主调成啥样了……
     周牧:“……”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那灰袍女子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咋吐槽。
     而另一边,
     绞刑架上的镜流早已听不见闹剧。
     窒息感如汹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
     耳中轰鸣不断,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旋转。
     但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她的灵魂却仿若被一股力量牵引,开始缓缓升华。
     往日里世尊传下的晦涩经文,此刻竟化作金色流光,在她识海中纤毫毕现。
     字字句句都褪去了往日的艰深,变得清晰透彻。
     随着最后一口生气从胸口吐出,绞刑架下那单薄的身影停止了挣扎。
     下一瞬,
     绞刑台、人群、喧闹的市集瞬间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她的意识也在破碎中回到了那座满是镜子的宫殿。
     紧接着,温和的声音夹杂着愉快的语调再次响起,
     「刑台蒙冤厄难横,幽光禁石锁魂惊。」
     「秽言辱体千般苦,轮回历劫百念萦。」
     「众惧成魔皆业障,身劫化悟见澄明。」
     「莲生镜碎真如现,拈笑无争大道行。」
     「真正的佛陀,从来都是自己以血泪与坚韧,在业火中淬炼出的慈悲与觉悟。」
     「自此,心茧已破其一。」
     镜流听到声音,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回到原地。
     她指尖下意识扣住脖颈,仿佛还能触到绞索嵌入血肉的勒痕。
     窒息感如同附骨之疽,在胸腔里翻涌着不肯退去,她剧烈喘息着,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原来绞刑才是最恶毒的刑罚。
     ——意识在黑暗边缘反复沉浮,四肢不受控地抽搐,身体不自觉做出种种难堪之事,连求死都成了奢侈。
     直到喉骨碎裂的脆响碾过耳膜,方才坠入永恒的寂静。
     许久,她撑着膝盖直起身子,铁锈味的血沫顺着嘴角滴落。
     抬眼望去,整座宫殿已是满地狼藉。
     曾经映照无数幻影的镜面,此刻尽皆化作碎片。
     唯有掌心紧攥的那面铜镜,依旧完好无损,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下意识地将铜镜举起,恍惚间,一道璀璨金光从镜面迸发而出。
     待光芒渐渐消散,镜中赫然浮现出一尊金身法相,身披莲华,宝相庄严。
     那双悲悯的眼眸凝视着她,唇角微扬似含无尽慈悲。
     镜流却猛地愣住。
     这镜中宝相庄严的身影她太过熟悉。
     甚至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正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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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轮回之苦[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