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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鼻光[1/2页]

聊斋新介 吕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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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国的小饭馆儿开在城中村最热闹的十字路口边上,店名叫“老王家”。油烟味儿、葱花味儿、还有那陈年老木头桌椅的味儿,混在一块儿,就是老王半辈子熟悉的味道。这天傍晚,太阳歪歪斜斜地挂在天边,他正挥着铲子对付锅里噼啪乱响的猪油渣,油烟气呛得他直眯眼。一扭头,却看见自家闺女王小雅正坐在角落里那张掉漆的小方桌旁写作业。他瞧见女儿鼻尖那儿似乎有光在闪,起初以为是夕阳晃眼,可揉揉眼睛再看,那点微弱却固执的柔光,像萤火虫似的,分明就在小雅鼻尖儿上轻轻晃动。
     “小雅!”老王嗓门天生洪亮,一嗓子吼过去,惊得旁边桌正埋头扒拉面条的食客差点噎住,呛咳起来。他顾不上那么多,扔下铲子几步跨到女儿跟前,粗壮的指头几乎戳到她鼻尖上,“你鼻子…鼻子这儿是咋回事?”
     王小雅自己也纳闷儿呢,伸手摸了摸鼻翼,又不敢太用力,眉头皱得紧紧的:“爸,我也觉着奇怪,里头好像有个小疙瘩,一碰,就有点热乎乎的,像塞了粒刚出锅的糖豆儿,还…还发光?”她自己也觉得这说法儿邪乎,声音越来越小。老王凑得更近了,眼珠子都快贴到闺女鼻子上了。昏暗的光线下,女儿鼻翼的皮肤薄得近乎透明,隐隐约约地,真能瞧见一点极其柔和的光晕在里头,缓慢地、温顺地流转着,像把一小片月光揉碎了又团起来,塞了进去。
     老王心里“咯噔”一下,沉甸甸的,像压了块浸透水的抹布。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吉利,像个古怪的瘤子。他立刻关店门,拉起女儿就奔了市里最大的中心医院。挂号、排队,折腾到晚上九点多,才轮到他俩。诊室里冷白的灯光刺眼,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耳鼻喉科老大夫拿着带灯的细长窥镜,小心翼翼伸进小雅的鼻孔,翻来覆去地照了半天,眉头拧得比老王鞋底下的褶子还深。
     “奇怪啊……”老大夫反复嘟囔着,摘下窥镜,又拿起旁边的片子对着灯细看,“从结构上看,鼻腔里确实没发现任何异物,没有增生,没有息肉,完全正常。片子也干干净净,啥也看不出来。”他一脸困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可你说的那光……嘶,难道是某种罕见的粘膜自发荧光?或者…视错觉?”他显然也解释不了这邪乎事儿。
     “啥玩意儿?错觉?”老王急眼了,嗓门又拔高起来,引得外面走廊的人都往这边探头探脑,“我跟我闺女四只眼睛都看见了!就在她鼻子里头,会发光的!大夫,您再看看,再看看啊!这能是错觉?”
     老大夫无奈地摇头,摊了摊手:“王师傅,仪器检查结果摆在这儿,确实没发现异常结构。至于您说的光……目前没有相关病理记载。我建议先观察观察?或者,您去省里更大的医院再看看?”他开了点消炎药,算是安慰。老王捏着那张轻飘飘的药单,心里却沉得像坠了块铅,拉着女儿走出医院大门。夏夜的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老王却觉得浑身燥热,闷得喘不过气。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却没能给他答案的医院大楼,又看看身边女儿那秀气鼻子里隐隐透出的微弱光晕,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老王彻底没了心思颠勺炒菜。他带着王小雅,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先是信了邻居七姑介绍的乡下老郎中,那老头儿神神叨叨,熬了一碗黑乎乎、气味刺鼻的药汤,说是祖传秘方,结果小雅刚喝一口就吐得天昏地暗,鼻子里那光反而更亮了些。老王气得差点把那老郎中的破药罐子给砸了。后来又去了气功大师那儿,大师装模作样发功,念咒,折腾半天,累得自己满头大汗,小雅鼻子里的光依旧故我,甚至随着大师“发功”的节奏,还调皮地忽闪了几下。
     “爸,算了吧。”小雅扯了扯老王的衣角,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我不难受,就是…就是怪怪的。咱回家吧,店里的活儿还等着呢。”老王看着闺女日渐沉默的脸,心里刀绞似的疼。他那个活蹦乱跳、总爱叽叽喳喳的闺女,现在走路都习惯微微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那“发光的鼻子”。学校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给她起了个难听的外号——“灯泡雅”。老王有次去接小雅放学,亲耳听到一个小子在人群里怪声怪气地喊:“喂,‘灯泡雅,今天亮度几瓦啊?照个亮儿呗!”当时老王血“噌”地就冲上了脑门,像头被激怒的老公牛,红着眼就要冲上去揪那小子,被小雅死死拽住了胳膊。
     “爸!别!”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拖着他,“算了,爸!你打了他,他们更得笑我!”老王看着闺女通红的眼圈和鼻子里那点微弱却刺眼的光,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终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放下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窝囊和愤怒,憋得他胸口生疼。
     就在老王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常年在城中村收废品的老赵头,蹬着他那辆哐当乱响的三轮车停在了老王家店门口。老赵头神秘兮兮地把老王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废纸板混合着汗酸味儿的气息喷到老王脸上:“老王,听说你闺女那鼻子的事儿了?啧,邪门儿!不过,我倒是知道个人,兴许能有点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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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谁?在哪儿?快说!”
     “就西头老街那片儿,快拆了的那排破平房,犄角旮旯里有个小门脸儿,挂着个褪了色的破牌子,好像写着‘张氏古法诊疗还是啥的。”老赵头吐了口唾沫,“是个怪人,姓张,叫什么不知道,大伙儿背地里都喊他‘张大白,穿得倒挺干净,一身白大褂洗得发亮,可那地方……啧啧,阴森得很,平时也没见几个人去。都说这人神神叨叨的,专看些医院看不好的‘怪病。你要不…死马当活马医,去碰碰运气?”老赵头说完,又蹬着他的破三轮哐当哐当走了,留下老王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张大白”?这名字听着就不靠谱。可一想到闺女在学校受的委屈,想到她那越来越沉默的样子,老王把心一横:“管他黑的白的,只要能治好我闺女,阎王殿老子也闯!”他拉着小雅,按老赵头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拐进西头那片荒凉破败、等着拆迁的老街。夕阳的余晖被两旁歪斜破败的房屋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菌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味。终于,在一个堆满废弃家具和烂木头的死胡同尽头,老王看到了那块褪色得几乎认不出字的木牌子——“张氏古法诊疗”,歪歪斜斜地挂在一扇油漆剥落、布满裂纹的旧木门上方。
     老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门。那门板发出沉闷腐朽的“咚咚”声,仿佛随时会碎裂。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慢悠悠地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雪白大褂、身形瘦高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的脸异常白皙,几乎没有血色,眼睛又黑又深,像两口幽深的古井,目光平静地扫过老王,最后落在王小雅的脸上,准确地说是她的鼻子上。那目光似乎有实质,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看得小雅下意识地往老王身后缩了缩。
     “张…张大夫?”老王试探着问。
     男人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狭窄的空间,示意他们进去。屋里光线极暗,只有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悬在屋顶中央,勉强照亮下方一张同样斑驳掉漆的旧木桌和两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奇异的药味,混合着某种陈年的香料气息,有点刺鼻,又有点沉闷的甜腻感。靠墙立着一个巨大的、颜色暗沉的木头药柜,无数的小抽屉紧闭着,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老王拉着小雅在椅子上坐下,凳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王搓着手,语无伦次地把小雅鼻子的怪事说了一遍,说到医院检查无果时,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和无奈。那个自称张慕白的男人始终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小雅的鼻子,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那专注里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直到老王说完,屋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张慕白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不是病。”三个字,斩钉截铁。
     “不是病?”老王懵了,“那…那是什么?”
     “是造化。”张慕白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古怪的、难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目光依旧锁在小雅的鼻梁上,仿佛穿透了皮肉,直视着那点微光的内核,“天赐的灵物,藏于人身,谓之‘鼻光珠。此物至纯至净,光华内敛,温养人身。然……久居凡窍,恐非其福,亦非你女儿之福。久之,恐耗其元气,损其根本。”
     “珠子?耗元气?”老王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损其根本”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那…那怎么办?张大夫,您有办法把它弄出来吗?”
     张慕白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从王小雅鼻子上移开,看向老王,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笃定:“能取。但需机缘,需信我。”
     “信!我信!”老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急切地追问,“那…那得多少钱?您开个价!”他心里盘算着,就算把饭馆盘出去,也得把这祸害闺女的东西弄掉。
     张慕白却缓缓摇了摇头,伸出三根异常白皙修长的手指:“分文不取。此乃天予灵物,取之亦是顺应天道,岂敢以俗物论价?”他看着老王难以置信又带着疑虑的眼神,补充道,“只是,此物取出后,当归于天地,非你我能强留。你只需应允此点,三日后,待月华最盛之时,带她前来,我自有法度。”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老王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这医生说话神神道道,但“分文不取”四个字让他悬着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至少不是骗子图钱。再看看女儿鼻子里那点幽幽的光,想到她受的委屈,老王把心一横,重重地点了头:“成!张大夫,只要您能把它取出来,让我闺女好好的,啥都依您!三天后,我们一准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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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的夜晚,果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轮硕大明亮的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冷的银辉洒满大地,将城中村杂乱无章的屋顶和狭窄的巷道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不真实的光晕。老王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和自己掌心的湿冷。两人再次踏入那条死胡同,走向那扇油漆剥落的旧木门。月光下,那门和门上的破牌子显得更加孤寂诡异。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推门进去,张慕白已经等在那里。屋内那盏昏暗的白炽灯不知何时被换下,只在旧木桌上点燃了一根粗壮的、颜色暗红的蜡烛。烛火跳跃着,将张慕白雪白的大褂映照得忽明忽暗,在他身后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蛰伏的怪兽。空气里那股奇异的药香更加浓郁了,浓郁得几乎有些呛人。
     “坐。”张慕白指着桌前的椅子,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拿出一个极其古旧的、黑沉沉的木头盒子,轻轻打开。盒子里衬着褪色的暗红绒布,上面只放着一个拇指大小、同样黑沉沉的陶土小瓶。
     老王紧张得喉头发干,看着张慕白拿起那个小黑瓶,小心翼翼地拔掉同样黑漆漆的木塞。一股难以形容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冲鼻腔,老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张慕白示意王小雅仰起头,靠近烛光。他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用一根细若发丝、顶端裹着一点点洁白棉絮的小木签,极其小心地探入小黑瓶,蘸取了极其微量的、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幽蓝光泽的药粉。
     “莫怕,闭眼,放松呼吸。”张慕白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像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小雅依言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显示出内心的紧张。老王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根沾着幽蓝粉末的小签,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慕白屏息凝神,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手腕极其稳定地悬在小雅仰起的鼻端上方约一寸处,然后,手腕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幅度,极其迅捷地一抖!那一点幽蓝的粉末,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精准推送,化作一缕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倏地钻入了小雅的右鼻孔!
     “唔!”小雅身体猛地一颤,鼻腔深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深入骨髓的奇痒!那痒来得如此剧烈和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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