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标签,“乾隆年间的刻本,上次有人借阅还是十年前了。”
陈轩戴上白手套,轻轻抽出线装书。书页翻动时发出轻微的脆响,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草木气。他记得《蜀素帖》卷尾的朱砂记号——一个类似“乙”字的符号,而《辨瓷手记》里记载,玄山氏常用天干地支标注藏书位置,“乙”对应的正是子部第二类。
玄鉴镜此刻正藏在袖口。陈轩假装整理书页,让镜面的青光扫过书脊。原本深褐色的封皮上,竟浮出一行淡金色的字迹:“三卷七叶,虫蛀为记”。
他迅速翻到第三卷第七叶。这一页的边缘果然有几个虫蛀的小孔,排列成奇怪的三角形。用放大镜细看,虫洞周围的纸纤维有些异样——不像是自然蛀蚀,更像是用细针刻意扎出来的。
“这本书有修补记录吗?”陈轩问管理员。
管理员查了查档案:“民国二十三年修过一次,当时的修复师姓玄,说是从琉璃厂请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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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山氏。陈轩的指尖顿了顿。虫洞组成的三角形,顶点正对着页边空白处的一个墨点。他用玄鉴镜贴近,墨点突然晕开,显出“天禄琳琅”四个字——那是清代皇家藏书的专称,据说有部分珍品流落在外。
“小林,记一下这个书目。”他不动声色地翻到书末的着录页,那里列着一串书名,其中《宋诸臣奏议》旁画着个极小的“玄”字印章,“找一下这本的馆藏记录。”
少年很快拿着检索结果回来,眉头皱成了疙瘩:“民国时就登记‘遗失了,不过备注里写着‘曾藏法海寺。”
陈轩的目光落在善本库的玻璃柜上。那里陈列着几件修复工具,其中一把竹制刻刀的形制,与玄山氏笔记里画的“锥笔”几乎一样——那是用来在书脊里刻写暗语的工具。他忽然想起《古今书录》的装订方式有些特别,书脊处的线迹比普通刻本更密,像是刻意加固过。
中午的阅览室空了下来。陈轩借着整理书本的动作,轻轻按压书脊。在第三卷的位置,指腹传来细微的凹陷感。他用指甲顺着线迹划动,忽然听到“咔”的一声轻响,一小块书脊木板竟松动了。
里面藏着半张宣纸。展开时,玄山氏的字迹跃然纸上:“宋版奏议,内夹舆图,藏于‘琅嬛。” 末尾的日期是民国二十一年,正是伪古堂初代堂主伪造文物最猖獗的时候。
“琅嬛”是古代传说中的藏书洞,现实里常被用作藏书楼的雅称。陈轩想起京城的老字号书店,其中一家“琅嬛书坊”就开在琉璃厂深处,据说老板藏着不少清代秘本。
“师父,你看这个!”小林突然指着宣纸上的褶皱,那里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跟落马桥窑址的窑土颜色一样!”
玄鉴镜照过粉末时,镜面星图突然剧烈闪烁。原本指向北方的星轨猛地转向东南,在代表“书”的星点旁,浮现出一座塔的虚影——那是景德镇的龙珠阁,明代官窑的督陶官曾在那里存放过窑工名册。
“他把书和瓷的线索串起来了。”陈轩把宣纸小心地夹回《古今书录》,“玄山氏当年可能发现伪古堂在仿造宋版书,所以把真迹藏在了跟瓷器有关的地方。”
离开图书馆时,夕阳正染红琉璃厂的牌楼。琅嬛书坊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的匾额漆皮剥落,隐约能看到“玄记”两个字的残痕。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看到陈轩手里的《古今书录》,眼睛突然亮了:“这书……你从哪得来的?”
“图书馆借的。”陈轩注意到老头手指关节处有老茧,像是常年握刻刀的痕迹,“听说您这儿有《宋诸臣奏议》的消息?”
老头突然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玄山先生的后人?” 见陈轩点头,他掀开柜台下的暗格,取出一个蓝布包裹,“十年前有人托我保管这个,说等拿着‘三卷七叶信物的人来取。”
包裹里是个楠木书匣。打开的瞬间,陈轩闻到一股熟悉的松烟味——与《蜀素帖》的墨香如出一辙。匣内的《宋诸臣奏议》泛着暗黄色,封面的藏经纸已经起了毛边,但“淳熙刻本”的牌记清晰可见。
玄鉴镜的青光扫过书页时,奇迹发生了。某页的空白处,原本模糊的水迹突然显出地图的轮廓,上面标注着“龙缸窑”三个字——那是明代专为皇室烧造大龙缸的官窑,遗址就在景德镇的湖田窑附近。
“书里夹着东西。”小林从书页间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玄”字被拆开,“这是密码吗?”
老头突然说:“玄山先生当年说,这符号要对着窑火看。” 他指了指纸条边缘的火漆印,“里面掺了窑工特制的矿物粉,遇高温会显形。”
陈轩想起《辨瓷手记》里的记载:“龙缸窑烧窑时,窑火呈孔雀蓝,可熔金石。” 他忽然明白,这张纸条必须在龙缸窑的遗址才能解开,就像官窑瓶的虹彩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显现。
这时,书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头脸色一变,把书匣推进陈轩怀里:“伪古堂的人找过这本书,快从后门走!”
陈轩拽着小林冲进后院的窄巷。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他回头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落马桥窑址见过的余党,为首那人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本与《宋诸臣奏议》一模一样的仿品。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小林跑得气喘吁吁,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符号纸条。
陈轩突然想起图书馆的管理员。刚才询问《宋诸臣奏议》时,那人眼神有些闪烁,说不定早就被伪古堂买通了。他加快脚步拐进另一条胡同,这里的青砖墙上还留着明代的砖雕,其中一幅“窑工烧瓷图”,竟与纸条上的符号隐隐呼应。
“往这边!”他拽着小林钻进胡同深处的四合院。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落着个鸟笼,笼门的雕花纹路,恰好能套进玄鉴镜的镜面星图——这是玄山氏常用的标记方式,意为“安全藏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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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主是个白发老太太,看到陈轩手里的书匣,突然叹了口气:“玄山先生果然没说错,会有人带着宋版书来。” 她掀开地窖的石板,“下面有暗道通到街对面,快进去吧。”
地窖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陈轩借着手机光发现,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窑工名字,其中几个被朱砂圈过的,正是《辨瓷手记》里提到的“善制秘釉”的工匠。
“这些人后来都去了龙缸窑。”老太太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玄山先生说,他们把最好的釉方藏在了奏议的夹页里。”
陈轩急忙翻开《宋诸臣奏议》。在第73页,果然发现一张薄薄的棉纸,上面用朱砂画着釉料配方:“玛瑙末三钱,紫金土一两,松烟墨五钱……” 这正是《辨瓷手记》里缺失的“龙缸釉方”!
地窖外传来伪古堂的吼声。陈轩把棉纸塞进贴身的口袋,将书匣交给小林:“你从暗道走,把书送到文物局。我去引开他们。”
少年刚钻进暗道,陈轩就点燃了地窖里的煤油灯。火光映在墙壁的窑工名单上,那些名字仿佛活了过来。他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名字旁,刻着与纸条上相同的符号,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月圆之夜,窑光指路”。
今晚正是满月。陈轩吹灭油灯,从地窖的另一扇门钻出去,发现自己站在琅嬛书坊的后巷。伪古堂的人已经追到巷口,他转身往琉璃厂的方向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符号纸条——月光照在上面,符号的线条间竟透出淡淡的蓝光,像极了龙缸窑火的颜色。
跑到街口时,警车的笛声从远处传来。陈轩知道是小林报的警,他靠在牌楼的石柱上,看着伪古堂的人被戴上手铐。玄鉴镜此刻在掌心发烫,镜面星图的星轨已经完全转向南方,直指景德镇的方向。
他忽然明白,玄山氏留下的不是孤立的藏宝点,而是一张跨越书与瓷的网络。从商周青铜到宋代官瓷,从米芾墨宝到宋版典籍,这些看似无关的珍品,其实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诉说着同一件事——文明的传承,从来都藏在最细微的痕迹里,等着有心之人去发现,去守护。
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来一杯热茶:“玄山先生说,解开所有线索的人,才能看懂最后那张图。” 她指了指陈轩手里的纸条,“龙缸窑的遗址下,藏着比釉方更重要的东西。”
陈轩望着月光下的琉璃厂,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里,还留着百年前的马蹄痕。他仿佛能看到玄山氏当年抱着宋版书,在这条街上疾行的身影,看到他在书脊里刻下暗语时的专注,看到他将书与瓷的秘密相连时的智慧。
“谢谢您。”他把纸条小心地折好,“我们该回景德镇了。”
月光落在玄鉴镜上,星图的蓝光与纸条的蓝光交织在一起。陈轩知道,下一站龙缸窑,藏着的或许就是玄山氏留给这个时代的,最珍贵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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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物为引:百年文物的守护者(八十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