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邢成义就带着王红梅往羊坊路去。2月的风还刮得紧,裹着冬末的凉意往人脖子里钻。路边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枝桠在灰蓝色的天空里勾出疏朗的线条,像谁用炭笔轻轻描过。
公交车慢悠悠地晃,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霜,擦开一块能看见外头的光景。路过莲花池公园时,湖面还结着冰,冰面反射着淡淡的晨光,偶有几只麻雀落在岸边的枯草上,蹦跳着啄食,见人来又扑棱棱飞开,翅膀带起的风惊得枯草晃了晃。
快到羊坊路时,街面渐渐热闹起来。早点摊支起了蓝布篷,油锅“滋啦”响着,炸糖油饼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热气飘过来,馋得人直咽口水。路边的副食店刚开门,玻璃柜里摆着花花绿绿的糖果,柜台前站着个挎篮子的老太太,正跟老板念叨着“给称二斤槽子糕”,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听得格外清楚。
三层大楼就在街角,墙面上刷着米黄色的漆,门口挂着“金沙食府”的红底金字招牌,风吹过,招牌边的红灯笼轻轻晃。邢成义指着楼前的老杨树跟王红梅说:“你瞧这树,等开春就发新芽,到了夏天,叶子能把门口遮得严严实实,凉快着呢。”王红梅点点头,眼睛望着楼里透出的暖光,手在口袋里把那枚桃核攥得更紧了些,心里头像被这晨光烘得慢慢热了起来。
办公室的门是浅棕色的,推开时“吱呀”一声轻响,王红梅的鞋跟在水磨石地面上磕出细弱的回声,她下意识往邢成义身后缩了缩,手里捏着的简历边角被汗濡得发皱——那上头“应届大专毕业”几个字,是她此刻唯一的底气。
主管坐在靠窗的皮椅上,指尖夹着支笔,目光扫过简历时停在“旅游管理专业”上:“没在饭店做过?”
“没、没有。”王红梅的声音比阳台月光下还轻,指腹在裤缝上反复摩挲,“但在学校练过摆台,骨碟要离桌边一厘米,酒杯柄得对着客人右手边,老师说差一分毫都不行。”她忽然想起实操课上被老师用尺子量间距的日子,手心又冒出汗来。
“要是客人说‘茶太烫,你怎么答?”主管身子往前倾了倾,西装领口的别针在灯光下闪了下。
王红梅愣了半秒,喉结动了动:“我、我会说‘您稍等,我这就换壶温的来,然后把茶杯拿到备餐台,用凉水浸一下杯底,再倒新茶——课本上说,不能让客人等超过三分钟。”她越说越快,像怕漏了哪个字,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有点发红的耳根。
主管忽然抬眼看她,笔尖在纸上敲了敲:“大学生?”见王红梅点头,她在工资单上划了道,“实习生本来定九百,你是科班出身,每月加两百,实习一千一,转正一千三。”
邢成义站在门边,后槽牙悄悄咬了咬——他在后厨切菜,干了半年才涨到一千一百八,人家刚进门就比他多二十。心里像被蒸笼腾了下,酸溜溜的热:原来那些课本上的字,真能比菜刀还锋利,能劈开一条更宽的路。他瞅了眼王红梅,她攥着简历的手在抖,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就是总店人满了。”主管拿起内线电话,“得去中关村店。”她朝邢成义扬了扬下巴,“你头半年是不是在那边?”
“是!”邢成义的声音比平时亮,“那边后厨的老李,前台的小陈,我都熟!”
“那你带她过去。”主管挂了电话,指节在桌面上轻轻磕了磕,“那边忙,但能学东西,大学生脑子活,好好干。”
王红梅弯腰鞠躬时,膝盖在裤子里打了个软,邢成义伸手扶了她一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也全是汗。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风带着楼梯间的灰尘味,王红梅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又轻又颤:“成义哥,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凉水浸杯底,人家五星级饭店,会不会嫌我土?”
邢成义挠挠头,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笑了:“土啥?这叫按规矩来。咱没经验,但咱有学问撑着,比我当初两眼一抹黑强多了。”他往楼梯下走了两步,又回头等她,“走,带你去中关村,那边的玻璃门擦得能照见人影,你可得把腰杆挺直了。”
出了金沙食府总店的三层小楼,羊坊路上的风还带着冬末的硬气,刮在脸上像细沙打过来。邢成义把王红梅往路边的早点摊方向引,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街角那家连锁早餐店——米白色的招牌上印着“早香居”三个黑体字,玻璃门被进出的人推开又合上,在风里“吱呀”轻响,门楣上的风铃跟着晃,叮铃叮铃的,倒把这冷天衬得有了点活气。
“就这儿吧,”邢成义抬手掀了掀门帘,一股混着蒸笼热气和甜粥香气的暖空气扑面而来,“连锁的干净,咸菜随便夹,管够。”
王红梅跟着他迈进门,眼睛先适应了屋里的亮堂。店里头摆着十几张方桌,桌面是仿木的塑料板,擦得能照见人影,靠墙的卡座铺着蓝白格子的坐垫,边角磨得有些发白,却透着股规整的暖意。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扎着高马尾,正用勺子舀着碗里的八宝粥,粥里的红豆和莲子浮在表面,被她搅得转圈圈,嘴边沾了点米粒,自己没察觉,光顾着看窗外路过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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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靠墙的座。”邢成义拉着王红梅往里头走,路过消毒柜时,顺手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包装纸上印着“早香居,早安每一刻”的小字,他把筷子在桌上顿了顿,让两根对齐,才递给王红梅一双。
两人刚坐下,穿红色围裙的服务员就端着个金属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菜单,塑封的封面被手指摸得发亮。“您二位要点啥?”服务员嗓门亮,带着点北京话的儿化音,“今儿的小笼包刚出笼,猪肉大葱馅的,汁儿多;八宝粥熬了仨钟头,里头有糯米、红豆、桂圆,甜糯得很。”
邢成义没看菜单,直接扬手:“来两笼小笼包,要猪肉大葱的,再来两杯八宝粥,热乎的。”他扭头问王红梅,“咸菜自己去夹,那边有玻璃柜,别客气,咱管够吃。”
王红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墙角果然有个四层的玻璃咸菜柜,每层都摆着
第二百零二章 一起走过的路[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