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谷阳城的城墙沉默矗立,像一个见证了太多伤痛的老者。石禾知道,这一计虽解了燃眉之急,却在他心里刻下了更深的伤痕。借刀杀人,杀的是敌人,伤的却是所有渴望和平的心。从此,他再不愿用这样的计策,只盼有朝一日,天下再无“刀”可借,人间再无战火可燃,让炊烟里只有粮食的香,再无鲜血的腥。
坟前低语:计策之外的人心
石禾在坟前放花时,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春桃提着一盏灯笼走来,灯笼光晕里,她眼尾还带着红痕。“将军还没睡?”春桃把灯笼递给他,“夜里露重,柳姑娘说你旧伤容易犯,让我给你送件披风。”
石禾接过披风披上,暖意裹住身体,心里却仍沉甸甸的。“这计赢了,你却好像比输了还难受。”春桃蹲下身,对着一座插着“工匠王二”木牌的坟头轻声说,“王二是修城墙的好手,上次你教他草原的圆顶粮仓法子,他还说要给你雕个木羊当谢礼呢……”
“用别人的刀杀人,终究不踏实。”石禾望着远处的灯火,“孙承宗狼子野心,纥石烈贪婪多疑,本就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可那些跟着他们打仗的士兵、工匠,又做错了什么?”
正说着,谢继昌带着阿木走来。少年手里捧着那支断骨笛,笛声虽不成调,却吹得格外认真。“谢将军说,吹《归牧谣》能让亡魂安心。”阿木见了石禾,把笛子递过来,“将军,你会吹吗?阿爸说中原人吹笛更好听。”
石禾接过笛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骨头,忽然想起柳姑娘埋在土里的小笛。“我不会吹草原的调子,”他把笛子还回去,“但我知道,最好听的笛声,是和平日子里的牧歌,不是坟前的悼念。”阿木似懂非懂点头,又对着坟头吹起来,笛声混着风声,竟有了几分温柔。
此时张小姐带着那个孙承宗的幼子走来,孩子已不再发抖,手里攥着块新做的麦饼。“这孩子叫孙念,念念不忘的念。”张小姐轻声道,“他说爹答应打完仗带他去看草原的羊群,还说……”她顿了顿,“说石将军是坏人,抢了他们的粮草。”
石禾蹲下身,与孙念平视:“你觉得,什么是坏人?”孩子咬着麦饼,含糊道:“抢粮食的是坏人,杀人的是坏人。”石禾又问:“那如果有人要抢你的麦饼,还要杀你,你该怎么办?”孙念愣了愣,把麦饼往身后藏:“我会打他,但……但不杀他,让他回家找娘。”
石禾心头一颤,抬头看向张小姐,见她眼里也闪着泪光。“你看,孩子都懂的道理,大人却总忘。”张小姐声音发轻,“咱们用计策让他们自相残杀,可在孩子眼里,所有打仗的人,或许都是‘抢麦饼的坏人。”
夜色渐深,乌兰带着奶酒和烤肉赶来,见众人对着坟头发呆,便把食物分给大家。“萨满说,亡魂不喜欢悲伤,喜欢烟火气。”她递给石禾一块烤肉,“你这‘借刀杀人之计,在草原人看来够狠,却也够笨。”
“笨在哪里?”石禾咬了口烤肉,肉香里带着草原的烟火气。乌兰指了指孙念,又指了指阿木:“你让狼和狗打架,赢了也溅一身血,还不如把肉分给他们,让他们知道,合作比争抢更能吃饱。”她凑近了些,声音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直白:“你守城池,我守草原,张小姐管粮草,柳姑娘治病,春桃修房子,孩子们有麦饼吃,有羊群看,谁还愿意当‘借来的刀?”
谢继昌听得笑起来:“还是女皇看得透彻!咱们费尽心机想计策,不如让日子过得踏实,让所有人都知道,打仗不如种地,杀人不如养羊。”阿木也跟着点头,举着骨笛说:“对!等我学会吹《归牧谣》,就教中原的孩子吹,他们教我唱中原的童谣,就没人打仗了!”
柳姑娘提着药篓走来,听见这话便笑:“那得先让阿木把伤养好,我教你认中原的草药,你教我吹笛,怎么样?”阿木立刻点头,把笛子递过去:“现在就教!”笛声再次响起,虽仍生涩,却没了之前的悲伤,多了几分轻快。
石禾看着眼前的景象:孙念和阿木凑在一起研究骨笛,张小姐在给众人分奶酒,春桃和柳姑娘说着明日修补城墙的事,乌兰靠在他身边,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风里的血腥味淡了些,混着奶酒、烤肉和青草的香气,竟有了几分安稳的暖意。
“或许乌兰说得对,”石禾轻声道,“最好的计策,不是借刀杀人,是让所有人都放下刀,拿起锄头、笛子、针线,把日子过成烟火气,而不是烽火味。”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众人起身回城。孙念拉着阿木的手,说要去看春桃修城墙;张小姐和柳姑娘讨论着要在谷阳城开个集市,让草原和中原的人换东西;谢继昌则缠着乌兰,要学草原的摔跤,说“强身健体比琢磨计策有用”。
石禾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坟地,晨光正一点点照亮那些木牌。他知道,亡魂或许真的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没有仇恨,没有算计,只有孩子们的笑声、人们的交谈声,还有那支渐渐熟练的《归牧谣》,在和平的晨光里,越吹越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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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暗计:借刀无声断仇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