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加固工事的苦役中。
铁锹、工兵铲奋力挖掘着湿滑黏重的泥土,加固着被炮火震塌的胸墙和散兵坑。
泥水混合着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军装,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沉重的沙包被填入战壕边缘,发出沉闷的噗通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汗馊味和尚未散尽的硝烟气息。
“老周!老周!
来点热乎的!
冻死老子了!”
徐天亮一边用刺刀费力地撬着一块嵌在泥里的石头,一边扯着嗓子喊。
“来喽!来喽!
姜汤!驱寒的!”
炊事班长老周那矮胖的身影在泥泞的战壕里蹒跚挪动,怀里抱着一个用破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大铁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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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盖掀开,一股带着辛辣姜味和丝丝甜气的白色蒸汽猛地腾起,在冰冷的雨雾中显得格外温暖诱人。
他手脚麻利地用长柄勺给士兵们分发着浑浊滚烫的姜汤,嘴里絮叨着:
“慢点慢点!烫嘴!
喝口热乎的,暖暖身子骨!
明天…明天还有大仗要打哩!”
那浓重的川音,此刻成了这冰冷雨夜里唯一的暖意。
士兵们围拢过来,沉默地接过粗瓷碗或饭盒盖,贪婪地啜饮着滚烫辛辣的姜汤。
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暖流,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也让疲惫僵硬的身体稍稍舒缓。
他们捧着碗,蹲在泥泞的战壕里,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越过分发姜汤的老周,投向西南方——那里,是新22师主力到来的方向,也是“铁锤”即将落下的方向。
古之月没有去接姜汤。
他靠在一段相对完好的胸墙后面,用一块沾满油污的布,再次缓慢而用力地擦拭着他那支春田步枪。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钢盔边缘滴落在枪管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枪身在他手中泛着幽暗的光泽。
在他旁边不远处,赵二虎正龇牙咧嘴地让卫生员处理肩膀——那充当人肉炮架的肩窝,此刻一片骇人的青紫肿胀,中间甚至有一个被炮管底座边缘硬生生硌出的深陷血坑!
卫生员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清洗着伤口,赵二虎疼得额头青筋直跳,却硬是一声不吭。
“连长,你也喝点吧。”
小周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姜汤,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古之月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周冻得发青的脸,又看了看那碗在雨水中迅速冷却、碗沿甚至已经结了一层薄薄冰碴的姜汤。
他沉默地接过碗,没有喝,只是用双手紧紧捂着,感受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热量透过粗瓷传递到掌心。
他的目光,穿透了越来越浓的暮色和雨幕,再次投向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视野尽头的加迈城。
城墙在灰暗的天光下只剩下模糊而狰狞的轮廓,巨大的阴影投在泥泞的大地上。
城墙上零星的、如同鬼火般的探照灯光柱在雨雾中无力地扫动着。
白天激战留下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城垣,被雨水不断压向地面。
整座城市死寂一片,如同一个巨大的、淋透了雨水的活棺材,散发着冰冷、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只有偶尔从某个射击孔里射出的、漫无目的的曳光弹,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挣扎,划破沉重的暮色,短暂地照亮泥泞中那些扭曲的尸体和丢弃的武器,旋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和雨幕吞噬。
空气中,那混合着硝烟、血腥、焦糊和泥土腐烂的怪异气味,仿佛更加浓郁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寒冷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湿透的衣裤往骨头缝里钻。
士兵们裹紧了破烂的军毯或雨布,蜷缩在加固过的掩体里,抱着冰冷的武器,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
战壕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打在钢盔、雨布和泥地上的哗哗声,单调而冰冷,仿佛永无止境。
古之月将手中那碗早已冰凉的姜汤放在脚边的弹药箱上,任由雨水滴入碗中。
他缓缓拉动春田步枪的枪栓,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黄澄澄的子弹被推入枪膛,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两点燃烧的寒星,穿透无边的雨幕和黑暗,死死钉在加迈城的方向。
那里面,没有疲惫,没有沮丧,只有一种在冰层下汹涌奔腾的、近乎凝固的杀意和等待。
他在等。
等那撕碎夜空的炮火轰鸣。
等那埋葬一切罪恶的铁雨降临。
等那清算血债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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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炮火黎明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