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冬日的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在光洁的金砖上,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昭宗坐在御案后,手中紧握着那份来自凤翔、加急送来的奏疏。
奏疏上,李振那遒劲有力又透着恭敬的字迹,仿佛带着凤翔初雪的寒意,直抵他的心底。
昭宗的指节微微发白。他反复阅读着奏疏,尤其是那些刺痛他神经的字眼:“公然抗命”、“动摇国本”、“痛彻心髓”、“宗室之责”、“绝无私念”,每一个词都像鼓槌敲打在他心头。
这些词句点燃了他对田令孜、陈敬瑄的滔天恨意,那份被阉竖欺辱的刻骨铭心瞬间翻涌上来,让他呼吸都带着血腥气,背后早已愈合的鞭痕又开始隐隐灼痛。
那是田令孜赐予的“恩典”,是刻在帝王尊严上的耻辱印记。陈敬瑄,田令孜在蜀地最粗壮的臂膀,如今竟敢公然抗旨!这不仅是藐视皇权,更是在李晔愈合的伤口上狠狠撒盐。
他几乎能看到陈敬瑄拥兵自重和田令孜洋洋自得的可憎嘴脸!讨伐!必须讨伐!
可是李倚…自己这位弟弟,绝非善与之辈。从前的隐忍,到后面的初露锋芒,无不证明他的心机之深沉。
他刚刚击败李茂贞占据凤翔,兵锋正盛。如今又要染指西川?他奏疏里说得冠冕堂皇,忠心耿耿,可字里行间那股迫切的进取之意,昭宗如何感觉不到?
让睦王出兵,会不会是前门拒虎,后门迎狼?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更难对付的强藩?凤翔加西川,其势足以震动关中!昭宗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奏疏,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
然而,奏疏中那澎湃的“忠君”之情,那以“列祖列宗”名义发出的誓言,尤其是那句“身为宗亲,守土有责,护驾有份”,确实戳中了昭宗内心最柔软也最渴望的部分。
田令孜带给他的屈辱和恐惧刻骨铭心,王建的狼子野心也昭然若揭。环顾四周,手握重兵的藩镇,有几个真心尊奉朝廷?有几个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李倚,毕竟是李唐血脉,是他的弟弟!这份奏疏,是黑暗中唯一主动伸向朝廷的、带着“宗室”标签的手。它承诺自备粮饷,承诺听候调遣,承诺土地归朝廷,这几乎是藩镇能给出的最“恭顺”的姿态了。
如果连宗室亲王都不能信任,他还能信谁?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楚涌上心头,昭宗眼中甚至泛起一丝水光。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借宗室之力,真正收回西川控制权的机会?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李晔心中激烈交战,让他坐立难安。他需要听听重臣的意见。
“传旨,”昭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召宰相张濬、杜让能、孔纬,以及观军容使杨复恭,即刻太极殿议事!”
不多时,四位重臣鱼贯而入,躬身行礼。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御座上年轻天子的心绪不宁,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边那份摊开的奏疏上——凤翔节度使李倚的印鉴清晰可见。
昭宗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奏疏递给离他最近的杜让能,声音低沉:“诸卿,睦王李倚
三百三十六章 犹豫[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