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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小满(四)[2/2页]

江花玉面 江易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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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潼捧着灵位走在最前,灵位后跟着两匹空马,一匹驮着玄色大氅,风吹起衣摆,像只展开翅膀的玄鸟;一匹载着那对鹿角,角尖迎着阳光,闪着温润的光。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兵,他们曾跟着玉琅子和温北君征战沙场,此刻拄着拐杖,一步一踉跄,嘴里哼着当年的军歌:“长枪所向,何惧风霜……”
     行至半途,忽然有狂风卷着纸钱掠过队伍。温瑾潼抬头,看见天边流云翻涌,像极了当年淮河上空的战旗。她仿佛听见两串笑声在风里交织——一个清越如刀,一个朗润如枪,穿过二十年的光阴,落在新抽的梅枝上。那笑声里有少年时的意气,有沙场上的肝胆,还有临终前那句未说出口的“再见”。
     衣冠冢旁,早已立着另一座碑,碑上无字,只刻着一柄柳叶刀,是温北君的衣冠冢。当年玉琅子亲手立的碑,他说北君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那把刀,该让它陪着他。温瑾潼将玉琅子的灵位与那座碑并排安放,又将太平通宝埋在两碑之间。泥土覆盖铜钱的刹那,她忽然明白,有些约定从来不会被岁月磨灭,就像那对鹿角上的“不悔”,就像两个名字在时光里永恒的回响。
     卫子歇望着墓碑,低声对温鸢道:“师叔临终前说,他终于能赴约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卫子歇是玉琅子一手带大的,当年玉琅子在乱葬岗捡到他时,他还抱着温北君的断刀哭,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温鸢点头,银镯轻响,像在应和风中的絮语。她想起多年前,玉琅子喝醉了,抱着温北君的牌位哭:“你说过要死在一块儿,怎么能留我一个人守着这破摊子……”那时的月光落在他斑白的鬓角上,像落满了霜,“你说要等梅花开了喝我的陈酿,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你怎么就不来了……”
     温瑾潼转身时,看见不远处的梅树下,温鸢正将一杯梅子酒洒在地上。酒液渗入泥土的瞬间,仿佛有风吹过梅林,带来遥远的应答,轻得像一句叹息,又像一声轻笑。她忽然想起玉叔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她抬头望向天空,看见两颗星靠得极近,在流云间闪着光,像极了那年淮河渡口,温北君与玉琅子并辔而行的身影。
     后来,魏人常说,城郊的衣冠冢旁,每到清明总会有两匹白马徘徊不去。若遇着风起,还能听见有人在梅林里说话,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比如七岁那年掏过的鸟窝,鸟蛋摔碎在温北君的白袍上;十岁那年偷喝的御酒,被元孝文帝发现后,玉琅子替两人挨了三十棍;还有二十年前那场未完的棋局,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像极了铜钱落地的声音。
     而凤仪宫的书房里,永远留着一盏温着梅子酒的青瓷盏,案上摆着两副棋子,仿佛随时会有两个身影推门而入,一个白衣,一个玄甲,在棋盘前相对而笑。温瑾潼常来这里,坐在玉叔曾坐过的软榻上,摸着那枚太平通宝,听温鸢讲过去的故事。窗外的梅花开了又落,像极了那些从未远去的时光,在酒香与棋声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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