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口绣着缠枝莲，是温北君让人从平城捎来的料子。刘棠站在石榴树下，凤冠霞帔衬得她脸颊通红，手里绞着大红的盖头，指节泛白。卫子歇在廊下喝着喜酒，大声说要给我们做证婚人，可我总觉得院子里少了些什么。
34;孝儒。34;温北君的声音从月亮门传来。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玄色常服，手里捧着个红漆木盒，鬓角的白发在廊灯下像落了层雪。34;过来。34;
我走过去时，喜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对素银镯子，镯身上錾着细小的谷粒纹。34;这是我年轻时给碧水打的，34;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散了什么，34;她一直不爱戴这些东西，到现在也没个着落，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当做是我的祝福。34;
刘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霞帔的流苏扫过我的手背。温北君拿起一只镯子，轻轻扣在她腕上，银环碰出清脆的响。34;刘班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34;他望着刘棠的眼睛，那里曾盛满了对他的怨，此刻却亮晶晶的，34;但日子是你们自己的，往后好好过。34;
刘棠突然屈膝要跪，被他伸手扶住。34;别给我行这礼，34;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34;我这辈子，最见不得人跪。要跪，就跪这天地，跪这能长出粮食的土地，我温北君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只是你们的长辈而已。34;
他给我戴镯子时，掌心的老茧蹭过我的手腕。那是常年握刀握锄头磨出来的，厚得像层铁甲。34;涿鹿这地方，看着偏，其实是淮河的要冲。34;他突然说起正事，34;元孝文倒了，可天下还没太平，你得支棱起来。34;
我刚要说话，院门外突然响起号角声，呜呜咽咽的，像极了咸阳城破时的丧钟。温北君的脸色猛地变了，转身就往外走，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酒壶，酒液泼在喜服上，晕开深色的渍。
34;温将军！34;我伸手去抓他，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他在院门口转身，鬓角的白发突然全白了，像被霜雪冻过。34;齐魏边境，我得去一趟。34;他望着我，眼里的光忽明忽暗，34;十年，我只要十年。34;
号角声越来越响，震得石榴树的叶子簌簌往下掉。刘棠的凤冠掉在地上，珠翠滚了一地，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34;他要去送死！34;
我猛地睁开眼，帐顶的流苏还在晃。
窗外的刁斗敲了三下，是三更天。刘棠不在身侧，被褥的一角已经凉了，想来是去巡营了。案上的油灯还燃着，照着她留下的字条：34;夜巡北营，归时会带热汤。34;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盾牌。
我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浸湿了中衣。喜服上的酒渍仿佛还在灼烧皮肤，梦里温北君的眼神，与他赴齐前最后一次见我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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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自是春江秋月明（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