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长江,寒意虽未褪尽,却已隐隐透出几分春水的温润。
然而在蒲圻赤壁,这丝温润被无边的肃杀之气彻底冻结。
浩荡的江风卷过八里阔江,吹动着两岸密如繁星的营火,仿佛星河坠入了凡尘,又被这兵戈戾气染上了血色。
李从嘉的王旗,终于矗立在河岸边的永定军大营之中。
这座依托梁延嗣先锋水寨扩建的营盘,背靠一片连绵的矮丘,面朝浩瀚长江,规模宏大,栅栏森严,刁斗林立。
巨大的楼船如同水中山岳,锚泊在近岸水域,与岸上营盘连成一片,灯火通明,气势磅礴。
当李从嘉登上高台,手持千里镜,极目远眺时,心头却是一片凝重。
对岸,赤壁矶所在的景象令人窒息。
陡峭如削的赤壁悬崖在夜色中如同狰狞的巨兽脊背,绵延横亘。
悬崖之上,江宁军的营盘依山就势,层层叠叠,灯火沿着蜿蜒的山脊一直延伸到目力难及的远方,仿佛将整座山都点燃了。
悬崖之下,是柴克毅精心构筑的水陆连营,坚固的水寨如同巨兽的利爪伸入江中,寨墙高耸,箭楼密布,巡弋的战船灯火在黑暗中游弋,如同警惕的眼睛。
何敬洙数十年经营的地利,被李弘冀的军队发挥到了极致。
背靠天险,俯瞰大江,进可攻,退可守!
三日来,双方在这八里江面上,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猛虎,隔着冰冷的江水对峙。
偶有小规模的哨船遭遇战,箭矢互射,小船碰撞,溅起些许水花和血沫,旋即又各自退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激起决定性的波澜。
永定军几次试探性的前出,都被熟悉水道、神出鬼没的江宁小船和来自悬崖高处的精准箭雨逼退。
破敌良机,渺无踪迹。
“诸位!”
中军大帐内,炭火驱不散江边的湿寒,李从嘉的声音打破了沉闷。
“三日对峙,小战不断,却难觅破绽。柴克毅、何敬洙深沟高垒,龟缩不出,倚仗赤壁天险,耗我锐气。咱们兵力少于对方,诸位可有良策破此僵局?”
梁延嗣面带愧色:“主公,末将无能。前日受挫,皆因敌军小船灵动,借水网雾障袭扰。”
“我军大舰虽利,八牛弩、抛石车威力巨大,然……打蚊子用牛刀,有力难施。强行推进至近岸,则必遭崖上滚木礌石与箭雨覆盖,损失必重。”
他指着舆图上赤壁矶的位置,那里被朱砂重点标注。
彭师亮眉头紧锁。
“末将观其水寨,依托悬崖,异常坚固。我军若强攻水寨,必仰攻绝壁,其难如登天。若绕行上游或下游,一则路途遥远,易遭伏击;二则江面辽阔,分兵恐被其各个击破。”
张璨摩挲着巨斧,瓮声道:“难道就干看着?末将愿率大斧锐士,乘小船夜袭其水寨!拼死打开缺口!”
吴翰摇头,老成持重:“张将军勇武可嘉,然敌戒备森严,悬崖之上视野极佳,夜袭恐难奏效,徒增伤亡。”
帐内一时陷入沉默,唯有江风拍打帐幕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赤壁北岸,忆江亭。
这座矗立在赤壁矶头最高处的亭台,相传曾是三国时周瑜观战之处。
此刻,亭中凭栏而立的,正是刚刚星夜兼程抵达前线的南唐新帝李弘冀。<
第541章 惊涛拍岸[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