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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阉语已萦宸衷里,将血空凝堞影寒[2/2页]

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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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士多饿毙,城垣将破 39;,恳请陛下速发内帑。34; 他将军报高举过顶,指尖却在卷首捏出了白痕。
     萧桓接过军报,见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似是急就章。末尾 34;臣岳峰泣血叩请34; 六字,墨色深浓如凝血,边缘晕开的毛边,倒真像血珠浸过的痕迹。他忽然想起永乐帝萧珏的训示,那是刻在文华殿廊柱上的:34;边将泣血,必是急难34;,可这话此刻听着,竟有些刺耳。
     34;徐爱卿以为,当发粮否?34; 萧桓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注意到徐文良的袖口沾着些墨渍,与军报上的墨色极像,心里莫名一动 —— 莫非兵部早见过这份文书?
     徐文良眼角又瞟向李德全,见对方微微颔首,便缓缓道:34;陛下,内帑关乎京畿防务,不可轻动。且岳峰军报中,未提具体伤亡数字,亦未附各千户联名画押 —— 按军制,此等急报需三司会签,他这封... 恐不合规。34;
     34;不合规?34; 萧桓猛地将军报拍在案上,烛火惊得一跳,灯花簌簌落在龙纹锦垫上。34;城快破了,还要讲规矩?34;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烦躁 —— 当年他被囚南宫,那些 34;合规矩34; 的奏报,哪一个不是将他往死里逼?
     李德全忙膝行半步,袍角在金砖上拖出沙沙声:34;陛下息怒。正因城危,才更要审慎。前日玄夜卫密探回禀,说岳峰与宣府卫谢渊过从甚密。谢渊虽以清廉称,却也是手握兵权的边将 ——34;
     他故意顿住,看着萧桓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谢渊... 那个在宣府卫凿冰治军的硬骨头,去年还上书弹劾过石亨旧部,是朝堂上少有的 34;不粘锅34;。可越是这样的人,越让萧桓忌惮 —— 无欲则刚,刚则难制。
     34;二人若暗通款曲,借边患逼宫...34; 李德全的话像淬了冰,掷在萧桓脚边。三年前,石亨、徐有贞就是打着 34;清君侧34; 的旗号闯入南宫,如今想来,那铠甲的寒光仍刺得他后颈发麻。
     萧桓忽然觉得殿内太闷,推开半扇窗。夜风带着宫墙下的槐花香涌进来,却吹不散心头的滞涩。他望着殿外沉沉夜色,乾清宫的琉璃瓦在月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徐靖适时补充,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带着几分 34;循循善诱34;:34;陛下,李德全虽言过其实,却也是为江山着想。依臣之见,可暂派镇刑司缇骑前往核查,若军报属实,再发粮不迟。34;
     34;缇骑?34; 萧桓冷笑,指尖在窗台上敲出轻响,34;镇刑司那些人,到了大同卫,是查粮荒还是查边将?当年石亨案,他们查了三月,查出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真正的罪证倒被销毁了不少。34;
     李德全忙道:34;陛下圣明。但此次可派李谟去 —— 他是镇刑司掌刑千户,最是谨慎,又是陛下潜邸旧人,断不会徇私。34; 李谟... 萧桓想起那人阴鸷的眉眼,去年处置南宫旧人时,下手倒是利落。
     徐文良附和:34;李谟熟悉军制,可验看岳峰的千户花名册、粮仓账簿。按《边镇军律》,凡守城三月以上者,需每五日造册报备,若岳峰拿不出,便知军报虚实。34;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早已备好了说辞。
     萧桓踱回案前,军报上的 34;煮甲34; 二字被烛火烤得有些发脆。他忽然想起幼时随泰昌帝萧震狩猎,见猎犬追逐受伤的麋鹿,明知对方已无力反抗,仍要龇牙咧嘴地试探 —— 此刻的自己,竟像极了那猎犬。
     李德全见萧桓意动,又膝行半步,声音压得更低:34;陛下,臣还有一策。可命岳峰派亲信送 39; 城防图 39; 至京,图中需标注现存兵力、城垣破损处、北元布防 —— 既验其忠,亦观其势。若图中虚实分明,便是真心;若有隐瞒...34;
     他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 —— 隐瞒便是心虚。萧桓捏着朱笔的手微微发颤,这哪里是要城防图,分明是逼岳峰自缚手脚。北元若截获送图的人,大同卫的布防便成了白纸,城破只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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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这... 恐陷岳峰于险地。34; 萧桓的声音有些犹豫。永乐帝当年北征,常对将领说 34;疑人不用,用人不疑34;,这话他曾写在扇面上,如今扇面早不知所踪。
     徐文良忙道:34;陛下,兵者诡道也。岳峰若真心守城,自会有万全之策送图;若心有二志,这便是试金石。且臣已想妥,可命宣府卫谢渊派兵护送,一来显朝廷信任,二来也可让谢渊就近监视 —— 一举两得。34;
     这话像根楔子,钉进萧桓心里。让谢渊监视岳峰,再让缇骑监视谢渊... 环环相扣,倒像是当年石亨布下的局。他忽然觉得,这朝堂比北元的草原还要凶险,处处都是看不见的绊马索。
     萧桓重新拿起那份军报,指腹抚过 34;臣岳峰泣血叩请34; 六字。墨迹下的宣纸有些发皱,像是被水浸过 —— 是泪水,还是汗水?他忽然想起自己被囚南宫时,也曾写过无数封 34;泣血34; 的奏疏,那些纸,如今怕是早成了灰烬。
     34;徐爱卿,34; 他抬眼,目光扫过二人,34;依你之见,这粮,何时可发?34;
     徐文良与李德全交换了个眼神,徐文良道:34;待李谟的核查文书与岳峰的城防图到京,三司会审无误,再发不迟。最多... 十日便有分晓。34;
     34;十日?34; 萧桓喃喃自语。大同卫的士卒,能撑过十日吗?他仿佛听见城楼上的哭嚎,那些声音穿透宫墙,钻进耳朵里。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万一是圈套呢?万一他们想借守城之功,逼朕给他们加官进爵,甚至...
     他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那些纷乱的念头。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得发烫,三年前复位时的誓词犹在耳畔:34;绝不重蹈土木堡之覆辙34;,可这 34;不覆辙34;,竟要以怀疑忠臣为代价吗?
     34;就依李德全所奏。34; 良久,萧桓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他提起朱笔,蘸了蘸墨,笔尖悬在军报上方,迟迟未落。烛火在笔尖投下细小的阴影,像只窥视的眼睛。
     李德全与徐文良屏息凝神,看着那支笔 —— 那是决定大同卫存亡的笔。殿外的漏刻滴答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终于,萧桓在军报右下角批下 34;暂缓34; 二字。墨迹透过纸背,在案上洇出一小团黑痕,像块洗不掉的血渍。34;传旨镇刑司,34;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34;先查岳峰亲信往来,粮援之事,待查清再说。34;
     34;陛下圣明!34; 二人齐齐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起身时,徐文良悄悄将一张银票塞进李德全的袖中,动作快得像偷食的鼠。
     萧桓没有看见 —— 或者说,他看见了,却懒得去管。这些朝堂上的小动作,他早已见怪不怪。复位三年,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容忍这些 34;必要之恶34;。
     徐靖与李德全退出乾清宫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宫墙外的槐花香混着远处的更鼓声飘来,李德全抚着袖中那张沉甸甸的银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34;李公公,34; 徐文良压低声音,34;李谟那边,还需叮嘱他... 拿捏好分寸。34;
     34;徐大人放心,34; 李德全笑得眼角堆起褶皱,34;李谟是个明白人。岳峰若识趣,还能留个全尸;若是不识趣...34;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34;正好给谢渊提个醒。34;
     二人相视而笑,笑声被夜风卷走,散在宫道的暗影里。
     乾清宫内,萧桓仍对着那叠边报枯坐。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像一道悬在梁柱上的疑绳。他忽然想起谢渊去年送来的奏疏,说 34;边将最怕的不是北元,是中枢的猜忌34;,当时他还斥责谢渊 34;危言耸听34;,如今想来,那字字都带着血。
     三日后,大同卫的第九封告急文书送到时,附带了一片风干的血肉 —— 岳峰的断指,以及指血写就的 34;死守34; 二字。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笔画间带着颤抖,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萧桓指尖发麻。
     他展开血书,墨迹早已发黑,却仍能看出书写时的决绝。34;死守34; 二字的边缘,有些许晕开的痕迹,像是泪滴打湿的 —— 是岳峰的泪,还是那些饿毙士卒的泪?
     萧桓捏着血书的手微微发颤,心底某个角落忽然塌陷。他想起永乐帝萧珏的另一句训示:34;宁可信其忠,不可信其奸34;,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34;陛下,徐大人求见,说镇刑司已查到岳峰与谢渊的 39; 往来密信 39;。34; 李德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萧桓猛地将血书揉成一团,扔进烛火里。纸烬飘起,如同一缕缕未散的疑烟,在他眼前盘旋、消散。他看着那团火,忽然觉得,自己烧掉的不是血书,是某个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34;让他进来。34; 萧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挣扎的人不是他。殿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个看不清面目的鬼魅。
     片尾
     谢渊在宣府卫截获镇刑司密信,见信中 34;岳峰通敌34; 四字,知是构陷。他连夜带亲兵奔赴大同,途中得知朝廷粮援仍未发,在驿站墙壁上题诗:34;紫殿犹疑边将忠,长城空倚血痕红。莫言庙堂多远虑,谁念城头饿殍风?34;
     抵卫时,正遇岳峰在城楼指挥作战,左臂伤口渗血,仍挥剑大呼。谢渊按住他欲叩拜的手,低声道:34;岳将军死守的,何止是城?34; 岳峰一怔,随即泪落,血染甲胄。
     卷尾语
     《大吴史?岳峰传》载:34;大同围解后,峰入觐,帝问 39; 当日疑卿,卿恨否?39; 峰叩首曰:39; 臣知陛下居安思危,何敢恨?但求后世君王信边将如信手足,则边尘自息。39; 帝默然良久,赐金疮药,未提封赏。34;
     《谢渊文集》存:34;德佑十四年之疑,非独帝之过,亦朝局之弊也。阉寺与朝臣相结,以猜忌乱国策,边将虽有赤诚,难抵中枢暗箭。后余奏请设 39; 巡边御史 39;,专司边将功过核查,盖源于此。34;
     《明伦汇编》评:34;君疑臣则臣死,臣疑君则国危。德佑朝大同之困,非困于北元,实困于中枢之疑。幸有谢渊、岳峰之辈,以忠烈破猜忌,不然,边墙早溃于内矣。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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