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重重叩了个头,额头撞在冻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声叩拜像个信号,广场上的百姓纷纷效仿,栅栏后的人群 “扑通扑通” 跪了一片,连不懂事的孩童都被父母按着跪下,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挺直。京营士兵们的眼眶也红了,握着长枪的手更紧了,枪杆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 他们知道,这纸诏书不仅是皇帝的决心,更是给边军的承诺,给天下百姓的定心丸。
李默的声音继续在广场上传播,穿过呜咽的北风,越过跪拜的人群,字字清晰:“太祖皇帝鄱阳湖亲征,言‘与士卒同甘苦;元兴帝五征漠北,曰‘朕在,国门在…… 今朕承继大统,岂能坐视边军喋血、国门受辱?故躬率六师,北出居庸,与大同卫将士共守国门,荡平胡虏,还我河山!”
北风卷着他的声音往远处飘去,连午门外摆摊的小贩、守城的禁军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听着。阳光终于挣开云层,照在明黄的诏书绸缎上,反射出一片温暖的金光,仿佛要将这 “共守国门” 的誓言,镀进每个大吴子民的心里。诏书继续宣读,回溯太祖萧武 “鄱阳湖身先士卒”、元兴帝萧珏 “五征漠北护边疆” 的先例,字字铿锵:“祖宗以马背上得江山,非因坐守暖阁,而因‘亲冒矢石、与士卒同甘苦。今大同卫危在旦夕,边军血洒疆场,朕岂能安坐京师?故决定亲率六师,北出居庸,与大同卫将士共守国门,荡平北元,还我大吴河山!”
读到此处,李默提高了声调,声音里带着激昂:“朕在此立誓:亲征期间,京营由定国公徐昌统领,太子监国,凡军国要务,需‘太子与徐公同署方可施行;边军粮草由江南盐税加急转运,通州仓短缺之粮,朕私人内库补之;凡贪墨军饷、阻挠亲征者,无论勋贵官吏,立斩无赦!”
广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士兵们举着长枪高呼 “陛下万岁”,百姓们跟着呐喊,声浪盖过了北风的呼啸。有白发老者捧着自家子弟的边军令牌,对着诏书方向磕头,嘴里念叨着 “终于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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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百官听完诏书宣读,反应却各不相同。定国公徐昌等武将满面红光,跪地高呼 “陛下圣明”—— 他们盼亲征已久,早看不惯勋贵贪腐误国;曾阻挠亲征的几位勋贵则脸色复杂,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强装镇定跟着表态,心里却在打鼓:诏书中 “贪墨立斩” 的话,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隆平侯张信的族侄刚因冒领冬衣被抓,他此刻额头上全是冷汗,膝盖在冰凉的金砖上磨得生疼,却不敢有丝毫异动。他偷偷瞟向吏部尚书王晏,对方曾是王林的同党,此刻正闭目养神,手指却在朝服下摆下悄悄掐着算珠 —— 不知是在算自己的赃款能否藏住,还是在算亲征大军的粮草缺口。
诏书传入诏狱时,王林正靠在牢门内侧晒太阳。牢门上方的铁窗透进一缕微光,照在他枯瘦的手上,他看着指甲缝里的污垢,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他总觉得,萧桓的亲征不过是虚张声势,只要勋贵们在大军开拔后闹起来,诏书终究会变成一纸空文。
当狱卒念到 “凡贪墨军饷、阻挠亲征者,无论勋贵官吏,立斩无赦” 时,王林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猛地抬头,盯着狱卒手中的诏书誊抄本,声音发颤:“你再说一遍?诏书里说没说…… 说没说镇刑司的旧案?”
狱卒冷笑一声:“何止镇刑司?连你倒卖战马给北元的账册,都写进附页了,陛下说‘亲征归来,必彻查到底。” 说罢,将誊抄本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王林看着地上的诏书,上面 “与边军共守国门” 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忽然明白了,萧桓的亲征从来不是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借着边军的血、借着百姓的盼,来清算朝堂的脓疮。他那些藏在镇刑司的赃款、那些与勋贵勾结的证据,终究躲不过去。
诏书颁布后,京师的气氛彻底变了。玄夜卫根据诏书附页的罪证清单,在京郊庄园起获赵承私藏的三万石军粮,当众分发给边军家眷;户部尚书李嵩因 “虚报损耗” 被罢官,由谢渊举荐的廉吏接任,江南盐税的转运单很快送到通州仓,粮草短缺的问题迎刃而解。
京营将士更是士气高涨,原本因勋贵子弟吃空额而涣散的军纪,在诏书 “凡立功者,不论出身皆有奖” 的激励下,变得严明起来。周骥的先锋营传来捷报:已过八达岭,沿途百姓自发送粮草,连曾被北元骚扰的村落都组织了民壮,要随大军一起北上。
萧桓在御书房看着各地送来的反馈,指尖轻抚诏书的朱批处。谢渊走进来时,见他正对着周毅的血书出神,案上还放着王林的罪证账册。“陛下,边镇卫所都传来回执,说将士们听闻诏书内容,都在城墙上高呼‘誓死护国门。” 谢渊躬身禀报,“玄夜卫在宣府卫抓到两个试图给北元报信的镇刑司旧吏,搜出的密信里,还提王林让他们‘焚边仓迟滞大军。”
萧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民心、军心,这才是大吴的根基。” 他拿起诏书副本,递给谢渊,“你看这里 ——‘朕在,则国门在,不是朕要逞匹夫之勇,是要让边军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朕没有忘了他们。”
谢渊接过诏书,只见朱批的墨迹力透纸背,仿佛能看到萧桓落笔时的决心。“陛下的这份心,边军会懂,百姓也会懂。”
夜幕降临时,王林在诏狱里彻底崩溃了。他听闻镇刑司旧吏被抓、粮草起获,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狱卒说,他对着南墙哭了很久,嘴里反复念叨 “我不该贪那战马的银子”“不该信勋贵们的承诺”。到后半夜,哭声停了,牢里只剩下死寂 —— 那个搅动京师暗流的毒瘤,终于在亲征诏书的光芒下,露出了绝望的底色。
而此时的京师街头,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灯笼,灯笼上写着 “护我河山”“大军凯旋” 的字样。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嘴里唱着新编的歌谣:“龙旗指北疆,陛下亲征忙,边军不再苦,粮草堆满仓……” 歌声在寒风中飘远,像在为即将出征的大军送行。
誓师前一夜,萧桓将亲征诏书的正本收入锦囊,与周毅的血书放在一起。李德全进来禀报:“陛下,龙旗已备好,明日卯时,午门广场的三军将士就等您检阅了。”
萧桓点头,望向窗外的星空。北风依旧凛冽,但天边已隐隐透出鱼肚白。他知道,明日的龙旗一旦升起,不仅要驱散北疆的风雪,更要扫尽朝堂的阴霾。这份亲征诏书,是战书,是承诺,更是大吴走向清明的开端。
片尾
亲征诏书的颁布,如一道惊雷劈开京师的阴霾。边军士气大振,百姓人心安定,贪腐的勋贵与镇刑司旧部惶惶不可终日,玄夜卫按诏书罪证清单稳步清剿,京师呈现出久违的清明。王林在诏狱彻底绝望,其党羽被连根拔起,再无翻盘可能。午门广场上,三军将士已列阵待发,龙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只待誓师号角吹响,便随萧桓北出居庸,去赴那场与边军共守国门的约定。
卷尾
《大吴史?德佑实录》 载:“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九,帝颁亲征诏书于午门,诏曰:‘朕在,则国门在;亲征,则边军安。引太祖、元兴帝亲征先例,明‘贪墨立斩之令,安抚军民,震慑奸佞。诏书既颁,边军振臂高呼,京师百姓夹道相庆,贪腐勋贵皆敛迹。
论曰:‘亲征诏书非仅军事之檄,实乃政治之纲。萧桓以血书明边军苦,以朱批示反腐决,借亲征之名,行革新之实。其‘与边军共守国门之语,振民心而凝士气;‘贪墨立斩之令,清吏治而肃朝纲。王林之绝望,勋贵之敛迹,皆为此诏之效。可见帝王之诏,重不在文辞,在民心所向;亲征之勇,重不在冲锋,在上下同心。
(德佑二十九年十一月三十,午门广场积雪未消,三军将士披甲列阵,只待明日誓师,龙旗直指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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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祖训犹存征漠北,臣心共赴靖边隅[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