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剧烈起伏,这时才觉出左臂一阵剧痛 —— 刚才捅杀敌兵时,被对方的弯刀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浸透了甲胄,在寒风中凝成暗红的冰壳,冻得伤口又麻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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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您受伤了!” 少年兵小豆子扑过来,冻得发紫的手想去扶他,怀里还抱着半包草药,那是他从城根下挖的,据说能止血。小豆子的脸冻得像个红苹果,鼻尖挂着冰碴,睫毛上结着霜,却死死盯着周毅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毅按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疼,是看到小豆子冻得开裂的嘴唇和那双强忍泪水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先给重伤的弟兄包扎。” 他指了指角落里呻吟的伤兵,“去把伙房那半袋土豆煮了,多掺点雪水,给弟兄们分了,热乎热乎身子。” 土豆是前几日百姓偷偷从城墙下吊上来的,一直省着没舍得吃,现在再不煮,怕是要冻成冰疙瘩了。
小豆子咬着唇点头,转身时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雪地上 “嗒” 地一声,瞬间冻成小小的冰晶。周毅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又看向城楼下的北元大营,篝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野兽贪婪的眼睛,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喝酒欢呼的声音。他知道,这只是试探,真正的攻城明日天一亮就会来,而他们的箭快用完了,粮窖空了,连能拿起刀的士兵都凑不齐一千了 —— 他们快撑不住了。
入夜后,周毅在城楼的军帐里翻看着玄夜卫送来的密信。军帐的帆布被寒风刮得 “哗哗” 响,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密信是用麻纸写的,边角被雪水洇得发皱,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可 “勋贵赵承等伏阙阻战,陛下暂未决” 这几个字,却像淬了冰的锥子,一下下扎在他心上。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案上的油灯晃了晃,灯芯爆出一点火星,差点把帐顶的帆布点着,旁边堆着的伤兵药草被震得散落一地。
“将军,您别气坏了身子。” 赵伍端着一碗热土豆汤进来,汤碗冒着白气,里面飘着几片刚挖的野菜,他把汤碗往周毅面前推了推,“弟兄们都知道朝廷难,没人怪您。刚才西城墙的老陈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城守住,等陛下亲征的龙旗过来 —— 他儿子去年刚在京营当差,说陛下是最疼边军的。” 赵伍的声音发哑,他昨夜守在西城墙,冻得咳了一夜,说话时胸口还隐隐作痛。
周毅接过汤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他喝了一口热汤,土豆的淀粉糊在喉咙里,暖乎乎的,可心里的冰却化不开。“赵伍,你说…… 陛下会来吗?” 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弟兄们在这儿啃雪、流血,京里的人却在暖阁里为自己的爵位吵来吵去…… 这城守得,值吗?”
赵伍 “哐当” 放下汤碗,猛地挺直腰板,冻得发红的眼睛里闪着光:“将军忘了元兴帝北征时在狼居胥山说的话?‘江山是将士的血换来的,朕不会让弟兄们白死!老奴跟着元兴帝打了十年仗,知道什么样的是明主!德佑帝登基那年就减免了边军的赋税,还亲自去玄夜卫看咱们的伤兵,这样的陛下怎么会忘了大同卫?定会来的!咱们守着城,就是等那一天!”
周毅看着赵伍冻得发紫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忽然站起身,走到案前,取下墙上挂着的将印。将印是黄铜铸的,上面刻着 “大同卫镇抚司印”,边角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沉甸甸的压手。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破右手食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铺好的宣纸上,染红了 “大同卫主将周毅” 几个字。血珠在纸上晕开,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我要写血书。”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案上,“让玄夜卫的密探连夜送出去,告诉陛下,大同卫还在,弟兄们还在,城墙还在!我们等他亲征的龙旗,等朝廷的公道,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让北元踏过城墙一步!” 他握着笔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积压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滚烫的血混着冰冷的泪,一起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悲壮的红。
血书的字迹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指尖冻得发麻,更是因为积压的情感喷薄而出。“…… 残卒三千,粮尽三日,雪深及膝,甲破腹空。然北元虽凶,未敢越城半步;弟兄虽伤,未有一人言降。闻京师勋贵阻战,臣泣血叩问:边卒以血肉守土,非为私己,为陛下江山、为大吴百姓!臣愿死守待援,盼陛下龙旗早至,振军威、安民心,臣周毅及三千弟兄,生为大吴卒,死为大吴魂!”
写完最后一个字,周毅将将印重重盖在落款处,鲜红的印泥混着指血,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悲壮。他把血书折成细卷,塞进一根中空的箭杆,交给玄夜卫密探:“务必送到陛下手里,告诉陛下,大同卫的弟兄在等他。”
密探接过箭杆,郑重行礼:“将军放心,纵是刀山火海,属下也定送到!” 他转身消失在风雪里,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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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卫的密探冒着风雪赶路,三日后抵达京师时,靴底已磨穿,脚踝冻得红肿。他直奔都察院,将箭杆交给谢渊。谢渊剖开箭杆,展开血书时,指尖因激动而发颤 —— 纸上的血迹虽已发黑,但那字字泣血的誓言,仿佛能穿透纸张,传来大同卫的风雪与呐喊。
“陛下,周毅血书到了。” 谢渊连夜入宫,御书房的烛火还亮着,萧桓正对着亲征路线图沉思。他接过血书,展开时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当看到 “生为大吴卒,死为大吴魂” 时,他握着血书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的血丝瞬间密布。
“周毅……” 萧桓的声音沙哑,他想起三年前在兵部见过的那个青年将领,眉目刚毅,说起边防时眼中有光。如今,他却在风雪孤城用热血书写忠诚。“谢渊,” 萧桓抬头时,眼中已燃起决绝的火焰,“传令下去,亲征大军明日卯时出发,不得有误!玄夜卫提前清道,告诉沿途驿站,朕要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大同卫的弟兄在等朕,朕来了!”
大同卫的城楼,周毅又站了一夜。晨光中,他看到北元的大军开始集结,云梯、攻城锤在雪地里排开,杀气腾腾。“将军,他们要总攻了!” 王勇的声音带着紧张,却握紧了手中的刀。
周毅拔剑指向敌阵,声音传遍城楼:“弟兄们!昨夜玄夜卫传回消息,陛下明日亲征!龙旗已出京师,咱们再守一日,就能等到援军!”
士兵们的眼中瞬间亮起光,连伤兵都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垛口呐喊:“守!守住城!等陛下!”
北元的攻城号角再次响起,这一次,周毅听到的不是绝望,是弟兄们用尽全力的嘶吼。他冲在最前面,左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城砖上,与积雪融在一起,像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激战至午后,西城墙的冰墙被攻城锤撞裂,缺口处涌入十几个敌兵。周毅提刀冲过去,刀光闪过,敌兵惨叫着坠城。他刚站稳,一支冷箭从斜刺里射来,正中他的右肩。他踉跄了一下,赵伍立刻上前替他挡住攻势:“将军后退!这里有我!”
周毅却推开他,咬着牙拔出箭,血喷涌而出,他却大笑起来:“这点伤算什么!弟兄们看,陛下的龙旗就要到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像一剂强心针,士兵们疯了似的反击,硬是把敌兵赶了回去。
夕阳西下时,北元终于退兵。周毅靠在垛口,看着城楼下的尸横遍野,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雪地里。昏迷前,他仿佛看到远处的天际线,有龙旗在风雪中隐约飘动。
镇刑司的旧案房里,王忠还在焦躁等待,他不知道大同卫的血书已摆在御书房,更不知道萧桓亲征的龙旗已备好。天字牢里的王林仍对着墙壁冷笑,算计着京营大乱的时机。而大同卫的城楼,士兵们用雪擦拭周毅的伤口,赵伍捧着那封血书,在风雪中朝着京师的方向叩拜:“陛下,您看,咱们守住了……”
御书房内,萧桓将血书郑重收入锦盒,提笔在亲征诏书上落下 “钦此” 二字。烛光下,他的目光坚定:“周毅守得住大同卫,朕就守得住大吴江山。”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仿佛在为即将出征的龙旗让路。
片尾
大同卫的死守换来了喘息,周毅的血书如同一道惊雷,震醒了京师的人心。百姓们自发聚集在宫门外,高呼 “陛下亲征”,勋贵们的阻挠之声渐弱。玄夜卫的密探不断传回大同卫的消息,每一封都写着 “城在人在”。萧桓命人将血书誊抄后贴在京师各城门,看着百姓们含泪叩拜的身影,他知道,亲征不仅是军事决策,更是对天下忠魂的回应。而北元的大营里,也先望着迟迟攻不下的大同卫,第一次感到了不安 —— 他不知道,一场由死守点燃的风暴,即将随着龙旗的到来席卷北疆。
卷尾
《大吴史?德佑实录》 载:“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一,北元太师也先攻大同卫,主将周毅率残卒三千死守。粮尽三日,雪深及膝,士卒冻伤者十之七八,然无一人降。毅血书告急,言‘生为大吴卒,死为大吴魂,由玄夜卫密探送京师。帝览书泣下,遂决亲征,诏曰‘大同卫忠魂未绝,朕何敢辞。
论曰:‘边将之守,非独恃城防,更恃忠魂。周毅血书,非仅告急,实乃振国之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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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遥盼龙旗驱胡骑,莫教丹心负此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