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前犹念江山事
华凌为孙太后诊完脉,又细细写下一张调养的方子,叮嘱道:“太后气虚未复,每日晨起可饮半盏参芪汤,切忌生冷油腻,更不可劳心费神。”他将方子递与宫人,又躬身行了一礼,“草民明日再来复诊,若有不适,可随时传召。”
孙太后靠在软榻上,微微颔首:“有劳华先生了,钰儿,替哀家送送先生。”
朱祁钰应了声,亲自陪着华凌往外走,殿内的宫人也识趣地退到廊下候着,只留孙太后一人。窗外的银杏叶被秋风卷着落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朱祁钰的背影,直到那抹明黄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帘后,才缓缓落回殿中那尊铜鹤香薰上。
那香薰是宣德年间的物件,还是先帝朱瞻基在位时,特意命工部造办处打造的。铜鹤昂首衔珠,羽翼上的纹路精雕细琢,历经二十余年风雨,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孙太后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铜鹤的羽翼,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记忆忽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孙太后内心独白)
这香薰,还是镇儿刚满周岁时,先帝亲手摆在这殿里的。那时候镇儿粉雕玉琢,抓周时一把攥住了先帝的玉玺,先帝笑得合不拢嘴,说“吾儿有帝王相”。哀家那时候也信,他是嫡长子,根正苗红,又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子,这大明的江山,迟早是他的。
可谁能想到,他长大之后,竟成了那般模样。亲政那年才十六岁,哀家原以为他会学着先帝的样子,勤理朝政,善待朝臣,可他偏偏迷上了斗蛐蛐、玩鹰犬,整日跟着王振那个阉人混在一起。王振说东,他绝不往西;王振说哪个大臣不顺眼,他二话不说就贬斥。
记得有一次,兵部尚书于谦拿着边关急报求见,说瓦剌部在边境蠢蠢欲动,恳请朝廷增派兵力。可王振却说“秋高气爽,正是打猎的好时候”,撺掇着镇儿去宣府围猎。镇儿竟真的把急报扔在一边,带着王振和一群侍卫出了宫。于谦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天,哭得声嘶力竭,说“陛下若再不理事,边关危矣”,可镇儿连面都不肯露。
还有樊忠将军,那个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的老将,性子耿直,见不得王振专权。他好几次在朝堂上弹劾王振,说他“蛊惑圣心,祸乱朝纲”,镇儿不仅不听,还觉得樊忠扫了他的兴,当场就下旨把樊忠贬去了大同守边。樊忠离京那天,跪在午门外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说“臣死不足惜,只忧大明江山”,哀家在宫墙上看着,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后来瓦剌真的打过来了,王振又撺掇镇儿御驾亲征,说“陛下亲征,定能鼓舞士气,一举荡平瓦剌”。满朝文武都劝,说“陛下从未领兵,恐有不测”,可镇儿被王振哄得晕头转向,非要去。哀家拦在宫门前,抓着他的手说“儿啊,你是大明的天子,不能冒这个险”,他却甩开哀家的手,说“娘不懂,王先生说了,这是扬我大明国威的好机会”。
结果呢?土木堡一战,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这些名将全都战死,连镇儿自己都成了瓦剌的俘虏。消息传回京城那天,整个皇宫都乱了,朝臣们有的哭,有的骂,有的甚至偷偷收拾行李准备跑路。哀家抱着尚在襁褓的太子朱见深,坐在这殿里,看着那尊铜鹤香薰,只觉得天塌下来了。
那时候钰儿还是郕王,在封地驻守。哀家派人快马去召他回来,原以为他会慌了手脚,毕竟他从来没接触过朝政,可他回来之后,竟比谁都镇定。他先是安抚朝臣,又调兵遣将防守京城,还听了于谦的建议,立朱见深为太子,自己监国。后来形势危急,朝臣们劝他登基,他还犹豫了许久,说“哥哥还在,这皇位不该是我的”。
哀家那时候就知道,这孩子比镇儿稳当。他不像镇儿那样耳根子软,也不贪慕权势,心里装着的是大明的江山,是百姓的安危。可那又能
第857章 慈宁宫孙太后犹念江山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