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纷乱而激烈的念头在褚时钰脑海中激烈碰撞、翻涌:
暴怒!她竟敢!她竟敢在他眼前,以那样决绝的姿态扑向死亡!那不顾一切的狠戾,那玉石俱焚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她知不知道那一刻,他的世界几乎崩塌!
后怕…那冰冷的刀锋紧贴她脖颈的画面,那匕首划破她衣襟的瞬间,一遍遍在他眼前闪现,每一次都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万一呢?万一他慢了半步?万一那匕首再深入半分?任何一个“万一”成真,他都无法承受!那种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毁灭却可能无能为力的恐惧,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他窒息!
他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绝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宁愿将她锁在最安全的金丝笼里,日夜看守,哪怕……那笼子会让她怨恨,让她失去笑容,让她的心渐行渐远……
柳如思感受到了那几乎要灼穿她的目光。她强压下颈侧伤口的刺痛和心头残留的、因舔舐到敌人血腥而泛起的恶心感,拿起穿好羊肠线的弯针。冰冷的针尖触碰到翻卷的皮肉边缘。
“忍着点。”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方才更低沉了一分。
针尖刺入皮肉,带着牵引力穿过。
褚时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只是那凝视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锐利,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每一个细微的波动都捕捉殆尽。
他看到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了她因用力而抿紧的唇线,也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与他此刻心中惊涛骇浪截然相反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这平静刺痛了他。
她难道……不害怕吗?不后怕吗?还是说,那种不顾一切的狠绝,才是她真正的底色?
“柳如思。”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嗯?”柳如思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针线在她指间灵巧地穿梭,将狰狞的伤口一点点拉拢、缝合。她只是极轻地了一声,算作回应,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为什么……”褚时钰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中翻涌着痛苦和不解,“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用命去搏?为什么……不能等我?”
他无法理解,在他已经喊出“答应你”的瞬间,在他已经决定放弃所有原则和尊严去换她平安的刹那,她为何还要选择那条最危险、最可怕的路?
柳如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
半边脸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那双杏眸里,方才的疯狂狠戾已然褪去,却并未恢复往日的温柔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磐石般的冷静。
她的目光迎上他焦灼痛苦的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因为,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它值多少,怎么用,我说了算。任何人,都不能用它来要挟你,换取任何东西。”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他翻腾的情绪,直抵他内心深处那个刚刚成型、还带着灼热温度的念头——那个关于收回自由、关于禁锢的念头。
“褚时钰,”她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你想做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褚时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看到了她眼中升起的戒备和那隐隐的、仿佛濒临一场殊死搏斗的肃然。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此刻说出那个“关起来”、“锁住”、“寸步不离”的念头,哪怕只是雏形,都会立刻引爆她刚刚平息的怒火,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羁绊,瞬间撕裂!
他张了张嘴,喉头干涩发紧,那句“我不能让你再离开我的视线”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着她颈侧那道刺目的红痕,看着她眼中那不容侵犯的决绝,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
保护她的本能与尊重她意志的挣扎激烈交锋。
最终,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牙关紧咬,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中翻涌着近乎绝望的痛楚和挣扎。那句会将她推得更远的话,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化作喉间一声压抑的、沉重的喘息。
大帐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汹涌澎湃的对峙。
恐惧与保护欲在褚时钰眼中燃烧,而柳如思的眼底,是寸土不让的、对自己命运主宰权的绝对扞卫。
僵持了不知多久,柳如思又低下头,沉默中,针线继续穿梭,仿佛在缝合着比皮肉更深、也更难以弥合的裂痕。
直到伤口缝完,柳如思抬头柔和的笑笑,并不掩饰笑容里的疲惫,有些抱怨般说:“今天太累了,我想洗漱一下,早点睡。”
大帐内,水汽氤氲,弥漫着淡淡的香皂清香,却丝毫驱不散褚时钰心头那冰冷的、如影随形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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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思在屏风后悉悉索索地拭浴,水声轻响。褚时钰就静静站在厚重的屏风之外,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平日里,这若隐若现的声响,那隔着屏风也能勾勒出的曼妙轮廓,足以轻易点燃他压抑的渴望,带来甜蜜又痛苦的煎熬。
但此刻,他心中没有半分旖旎。
他就像一只被彻底惊吓过度的野兽,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纵然身处重兵环绕、戒备森严的军营核心,纵然身处自己亲兵里三层外三层严密拱卫的大帐之内,那巨大的后怕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他总觉得那屏风的阴影里、水汽的氤氲后、甚至帐顶的角落里,随时会冒出致命的寒光!
那冰冷的刀锋抵在她颈侧的触感,那匕首划破衣襟的瞬间,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每一次都让他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发冷。
他全身的感官都处于一种极致的、病态的警觉状态。耳朵捕捉着帐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帐内的每一处角落,身体紧绷,随时准备扑向屏风之后。
保护她,将她纳入绝对安全的羽翼之下,隔绝所有可能的威胁——这
第305章 同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