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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阳焰(七)[2/2页]

恶娇 刘相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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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小童嘱咐不可打开看,又多加嘱咐,想来这东西异常娇气,除李清文外未有人知。
     侧厅无人,昭昭弯下腰,装作验视王府寿礼,俯仰之间,迅速换了两方木匣上的笺头。
     阿弥陀佛。
     只求那废物接得住她的苦心。
     昭昭快步回到屏风后,正和江家侍女低声说笑的何必望过来,见她靴面湿得厉害,不像只出去吩咐一句话的样子,问道:“昭昭儿,这是往哪去了?”
     昭昭云淡风轻,寻个由头敷衍过去。不等何必多问,厅中唱礼声高高响起:“学生谢消庆——”
     笺头微湿,后续字迹晕开,负责唱礼的管家问向座中:“谢消庆谢公子可在场?后头的字看不清,劳烦您自己出来念。”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一党何时添了人?
     不起眼的角落里,谢消庆缓缓起身,走到厅中,接过管家手里的笺头,朗声念出下半段贺词,最后向江尚书遥遥拱手:
     “学生贺尚书大人寿。”
     他先前不在,这会儿却湿着半裾衣裳现出,江尚书断定他受了委屈排挤。
     “谢公子。”江尚书冷一眼身边骄纵的女儿,指了个主桌空位说:“厅角漏雨,你来上面坐。”
     众人错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哪受得起这般抬举?
     谢消庆也懵,但盛情难却,他只得走上前。
     主桌上都是顶天大的人物,江尚书,世子爷,一方大员,天子近侍……看来看去,也只有江盈和李清文矮些。
     他挪了空凳,想挨着坐下,谁知才抬屁股,江盈就把凳子踹开,蛮横道:“你身上湿嗒嗒的臭死了,离我远些!”
     八宝圆凳咕噜噜滚到谢消庆脚边,他霎时红了脸,难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尚书皱眉横过去,正要责怪江盈不懂事,一道淡然声音响起:“谢公子,好久不见。”
     修逸撩起眼,语气熟稔,神情却十分疏离,指了指身边的空座:“来。”
     谢消庆坐过去,江盈还不肯放过他,倨傲问:
     “我爹爹如此抬举你,你备了什么寿礼?”
     屏风后的昭昭悬紧了心,只求这呆子千万别乱答。
     谢消庆心里没底,瞟了眼垂眸不语的李清文:
     “此物珍奇,说出来反倒失了新意。还请管家呈上,由尚书大人亲自打开。”
     李清文似有感应,蓦地望过来。
     江盈依旧不屑,正要笑着讥讽,江尚书冷眼压住,转头对谢消庆说:“你有心了。”
     管家呈上,江尚书接过,这是一方不起眼的木匣,毫不华贵,古朴且拙。
     江尚书下了铜锁,正要启开,一道灼灼目光烫得他手背发热。
     他侧目,见李清文定定望着木匣,神情有些古怪,便问:“清文,你怎么了?”
     李清文笑了笑,没笑出声:“无事,好奇谢公子是何巧思罢了。”
     木匣启开,匣内物什十分灰败,是老旧泛黄的纸页,透着一股腐气。
     江盈掩了鼻,嫌弃道:“这是甚么东西?”
     江尚书原也瞧不出,可随着手指轻轻翻动,他看清纸上笔墨,目光渐明,沧桑的面容浮现真切的喜悦,怔怔望向谢消庆:“……这是韩昌黎真迹?”
     谢消庆比他还懵,受着李清文的眼刀子,硬着头皮说:“是,学生家传之物,听说大人尊韩愈为唐宋八家之首,便贸然献上了!”
     文人惜笔墨,正如武将爱刀剑。
     江尚书虽然清贵,但也免不了有些物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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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文摸透他的喜好,花大价钱去淘韩愈真迹。
     无奈韩愈生年太古,名望太盛,流传在世的要么是仿品,要么是价格奇高。
     幸而他运气好,在骨董街遇上一伙不懂行的盗墓贼出货,淘来一卷残页。
     本想在寿辰这日呈上,讨他老人家欢心,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许是造化弄人,江尚书正为这份残卷喜不自胜,负责唱礼的管家高声道:“学生李清文——”
     为讨好这位没过门的姑爷,管家声调拖得格外长,吊着嗓,接过仆人递上的一方小木匣。
     江盈嫌这东西寒酸,穷鬼送卷残页情有可原,她的夫婿岂能如此不长脸:“清文,里面装的甚么?”
     江尚书也望过来,他待李清文如半子,情同亲人一般,难免心有期盼。
     李清文垂下头,拱了拱手:“老师,我……”
     不等他周旋,管家启开木匣,还未看清是何物什,一角绿玉跌落在地。
     ——啪,极清脆。
     众人目光都被引过去,管家僵住,先为自己开脱,保证拿取小心、并未磕碰,再彻底启开木匣。
     “这……”众人哑口无言。
     匣中是一方金镶玉的佛像,形制仿南北。
     不难看出,匠人用了心,竭力想刻出雄浑刚健的气韵,可手艺太拙、玉材太差,越用心越显瑕疵。
     为遮掩,匠人画蛇添足,在佛身上镶了金。寻常百姓会觉得贵气,可在官儿们看来,却是十足十的贫相。
     最要紧的是。
     佛断了一只手。
     大不吉。
     管家捡起脚边的那角绿玉,试着拼上去,难看地笑着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厅内死寂,没有讥讽,没有嘲弄,众人甚至不往李清文这边看一眼。
     但李清文听到无数个声音,笑他上不得台面。
     沉默,凝滞的沉默。
     过了许久,主桌上看戏的李福尖细道:“李大人,你未免太别出心裁了些。”
     李清文强撑出笑:“老师,我初入官场,月俸微薄,只买得起这等阿物儿,实在愧对您。”
     他出身寒微,在外清朴,如此说来倒也不奇怪。
     江尚书豁达地摆摆手,示意他安心坐下,转头又去谢消庆交谈。
     李清文暗自攥紧了拳,冷冷回眺。
     屏风后,昭昭似笑非笑,像只居高临下的猫,戏谑地歪了歪头。
     但很快,她滞了一瞬——修逸也在望她,眸光沉静,带着凉意,像一滴落进昭昭心里的雨。
     她收敛起得意,退回阴影中。
     静水无波。
     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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