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国公府内大部分院落都已熄灯，唯有一处小巧精致的院落——灵境堂，还亮着温暖的灯火。这里是赵灵儿的居所，不同于其他夫人院落的奢华大气，这里布置得温馨雅致，处处透着女主人的巧思和温婉。
赵灵儿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寝衣，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烛光，低头专注地绣着一方帕子。烛火跳跃，映照着她恬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安宁而满足。她绣得很认真，针脚细密，图案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戏水鸳鸯。
忽然，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带着浓重酒气、脚步略显踉跄的身影走了进来。
赵灵儿闻声抬头，当看清来人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她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赵灵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欣喜，快步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邵明珠，“您……您怎么来了？还喝了这么多酒？”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搀扶着他往内室走。
邵明珠满身酒气，眼神有些迷离，但看到赵灵儿那张在烛光下依旧清丽温婉的脸庞时，心中那股因朝堂算计和府中纷争而郁结的戾气，仿佛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不少。他任由赵灵儿扶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恍惚和久违的温情。
“灵儿……”邵明珠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酒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来看看你。”
赵灵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夹杂着些许酸涩。是啊，夫君……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来她这里过夜了。自从他位高权重，府中夫人渐多，事务繁忙，来灵境堂的次数便一日少过一日。但她从未抱怨，只是默默地守着这方小天地，等着他偶尔想起时，能回来看看。
“小玉！小玉！”赵灵儿对着外间轻唤。
“夫人！”小玉伶俐的应声进来。
“快去打盆热水来！要烫一点的！”赵灵儿吩咐道，又补充了一句，“再沏一盏浓茶来给老爷醒酒！”
“是！夫人！”小玉连忙应声退下。
赵灵儿扶着邵明珠在软榻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个小绣墩坐在他面前。很快，小玉端来了热水盆和毛巾。赵灵儿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亲自试了试水温，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邵明珠脱下靴袜。
当那双布满征战风霜、甚至带着几处旧伤疤痕的大脚浸入温热的水中时，邵明珠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赵灵儿那低垂的眉眼，看着她那专注而温柔地为自己揉捏脚掌的动作，心中百感交集。
时光仿佛倒流。他想起当年在蓟县，他还是个无权无势、挣扎求存的穷小子时，灵儿就是这样，不嫌弃他一身尘土汗臭，总是这样温柔地伺候他洗脚。那时，他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灵儿，你放心！我邵明珠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如今……好日子是过上了。锦衣玉食，仆从如云，贵为国公夫人。可是……他给她的陪伴，却越来越少了。委屈……她或许从未说出口，但那份寂寞和等待，何尝不是一种委屈？
邵明珠伸出手，轻轻捋了捋赵灵儿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动作带着罕见的温柔和……一丝愧疚。
“媳妇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委屈你了……”
赵灵儿正替他揉捏脚踝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对上邵明珠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而满足的笑容，如同月光下静静绽放的幽兰。
“夫君这是哪里的话？”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带着发自内心的安宁，“灵儿不委屈。真的，一点都不委屈。”
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带着追忆的温暖：“夫君，您还记得吗？永嘉三年，咱们在蓟县的时候……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寒冬腊月，连个像样的炭盆都没有，冻得手脚生疮……吃顿饱饭都难……再看看现在……”她环顾了一下这温暖舒适、陈设雅致的屋子，眼中满是感恩，“灵儿现在住着这么好的房子，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还有这么多丫鬟伺候着……这日子，跟从前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灵儿……知足！真的知足！”
邵明珠听着她温柔的话语，看着她脸上那毫无作伪的满足笑容，心中那股暖流更甚，却也夹杂着更深的怜惜。他的灵儿，永远是这样，不争不抢，知足常乐，如同一泓清泉，总能抚平他内心的躁动。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蹲在地上的赵灵儿轻轻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傻丫头……”邵明珠的声音带着宠溺和无奈，“就你不争不抢，什么都让着别人……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赵灵儿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酒气，脸颊微红，声音却异常坚定：“妾身不在乎那些。只要夫君心里……有灵儿……灵儿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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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珠心头一热，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怀中的温香软玉，让他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他搂着她，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温情。
赵灵儿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试探和……作为正妻的责任感：
“夫君……有件事……灵儿想跟您商量……”
“嗯？什么事？”邵明珠闭着眼，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慵懒地问。
“是……是关于锦儿那丫头……”赵灵儿的声音轻柔，“苏锦儿……那孩子，今年也十六了。当年您在密云县伯府时，她就在妾身身边伺候了，乖巧懂事，手脚也勤快……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着……”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邵明珠近在咫尺的脸庞，鼓起勇气说道：“妾身……想……想请夫君……收了她做通房丫头吧？”
邵明珠闻言，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赵灵儿：“收她做通房？灵儿，你……不吃醋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个打翻了的醋坛子，连我跟别的姑娘多说句话都不乐意。”
赵灵儿被他打趣得脸颊更红，嗔怪地轻轻捶了他一下：“夫君！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灵儿……灵儿现在长大了！”
她收起羞涩，眼神变得认真而带着一丝忧虑：“夫君，您如今身居高位，官越做越大，威震北疆！可是……可是您的子嗣……却实在凋零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今府中，只有嫣儿妹妹给您生了一个小平安……其他几位姐妹……肚子……都还没有动静……灵儿……灵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她紧紧抓住邵明珠胸前的衣襟，眼中充满了真诚的担忧和一种作为正妻的巨大压力！
“夫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灵儿既然是邵家的正妻，是您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为邵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就是灵儿最大的责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可是……可是灵儿肚子不争气……跟夫君成婚快四年了……都没有……都没有给夫君生个一儿半女……灵儿……灵儿愧对邵家的列祖列宗！愧对夫君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邵明珠看着怀中妻子那自责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揪痛！他用力搂紧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
“灵儿！不许胡说！这……这不是你的错！”
第344章 灵境堂[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