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声的回响似乎还在珠市口大街上空震荡,伴随着小王爷们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围观百姓死寂般的敬畏。邵明珠如同淬火寒冰般的目光掠过瘫软在地、衣袍染血瑟瑟发抖的司马家少年,又扫过脸上血色尽失、眼眶含泪却不敢再言的开原公主司马凝雪,最终冷冷地定格在满地狼藉的街道上。
“扰乱市井,冲撞百姓,其罪一;目无王法,口出狂言,其罪二;毁损公私财物,其罪三!今日三鞭,是小惩!各自带回去闭门思过!辛老七,派人盯着各处司马家的王府,谁敢私自出府寻衅滋事,加倍处置!”邵明珠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每一个人心头,无人敢有异议。他看也没看司马凝雪,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公主府方向走去,侍卫们立刻簇拥而上。
司马凝雪看着侄子们惨状,心如刀绞,但面对邵明珠此刻那如同实质寒气的背影,终究不敢再多言半句,只在侍女的搀扶下,苍白着脸,默默跟了上去。一路无话,两人间的沉默如同巨大的鸿沟,隔绝了往日所有的温情脉脉。
回到公主府正堂,刚挥退左右侍从,厚重的府门“哐当”一声关闭,将外界彻底隔绝。邵明珠胸中那未能完全宣泄的暴怒,以及对眼前女人急切且带有粗暴的渴念瞬间盖过了理智。他猛地回身,眼中那残留的冰冷戾气被一种赤红的侵略性取代。他几步上前,一把便将惊魂未定的司马凝雪揽入怀中,手臂如铁箍般收紧,低头就要去寻那朝思暮想的樱唇。
“凝雪!”他喘息粗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太傅!”司马凝雪却如同受惊的兔子,剧烈地挣扎起来。她奋力用手抵住邵明珠坚实的胸膛,别开脸,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的抗拒,“请自重!”
这反抗大大出乎邵明珠的意料,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将沸的炭火上。他动作猛地一顿,松开手臂,向后微退半步,浓黑的剑眉紧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前的司马凝雪,鬓发散乱,脸色惨白,唇瓣紧抿,那双曾盛满柔情与爱慕的明眸此刻却写满了惊惶、委屈,还有…一丝深深的疏离。
“媳妇儿,”邵明珠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试探和不解,甚至还混杂着一丝受伤的愕然,“你这是怎么了?”他伸出手,想拂开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我不过是去代北平定了拓跋部那些刺儿头,回来才几日功夫,你怎么……跟我如此生分了?”
他努力放缓语气,试图找回从前的感觉:“是那几个小崽子冲撞了?放心,我只是教训他们,小惩大诫,看在你的面上,下手有分寸……”
“不敢!”司马凝雪打断他,声音微颤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客套和疏远。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动作规矩得像是对待陌生人。“妾身怎敢置喙太傅的处置?燕国公威权赫赫,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我司马家那些不成器的皇室小王爷,在国公爷眼中,自然是想打就打,想杀便杀,何须顾虑?”
她抬起头,直视着邵明珠愕然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自嘲又凄凉的苦笑:“况且,妾身如今跟着国公爷,算什么呢?”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无名无份!既非正室大夫人,亦非正经册封的侧室,不过是个养在外室、身份尴尬的皇室弃女罢了。”
她的话语如同细密的针,精准地刺向邵明珠内心隐秘的角落,让他脸色骤然沉下。
司马凝雪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声音带着决绝的疏离感:“国公爷请回吧!顺天府内,皇亲国戚,朝廷大员,谁人不知这开原公主府的门往哪边开?万一哪个御史大夫吃饱了撑的,看到国公爷白日出入我这府邸,密折一封直抵御前,到时候,参太傅一个‘私会皇室宗亲,有损朝廷威严,藐视天子,岂不是妾身的罪过?对太傅您的清誉和前程,大大不利啊!”
这些话,尖锐,直白,充满了怨愤和试探。与其说是劝他走,不如说是点燃引线的火星。
邵明珠眼中的愕然迅速被冰冷的怒焰取代。他静静地看着司马凝雪,周身的气息一点点凝固下来,仿佛空气都结成了冰。
“呵呵。”他突然发出一声极冷的轻笑,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说了半天,绕来绕去…原来是对老子今天处置你们司马家那几个小畜生——不满意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司马凝雪的每一丝细微表情。
“你害怕了。”邵明珠缓缓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司马凝雪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背脊抵上冰冷的柱子。“你怕什么?!怕我邵明珠手中的刀太利,迟早有一天会架到你们司马家所有人的脖子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炸响在寂静的厅堂:“还是怕我邵明珠终有一天不甘心做这权倾朝野的燕国公、邵太傅?!怕我…想当曹操?!亦或……”他眸中厉光一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名字,“成为你们司马家第二个‘司马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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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司马凝雪心上!
“妾身不敢!”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司马凝雪,比刚才珠市口上面对鞭子时更甚百倍!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足以瞬间将他们所有人打入万劫不复!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太傅息怒!妾身…妾身绝无此意!万死不敢做此想法!”
她伏在地上,因极度恐惧而剧烈喘气,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妾身只是……只是担心!担心我司马家……司马家以后的……未来!”
“担心?”邵明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担心你们的富贵?担心你们司马家那早就所剩无几、如同秋后蚊蚋嗡嗡作响的皇室尊严?”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心中那点因情欲和思念燃起的火焰,彻底被眼前这份虚伪、试探和恐惧浇灭。一股尖锐的失望像淬毒的冰凌刺穿了他。
邵明珠缓缓站直身体,目光中最后一点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漠。
“凝雪,”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致命的疏离,“你知道吗?你和你姐姐司马凝霜……”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讥诮的弧度,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真像。”
像那曾经的帝王一样虚伪、审时度势、又带着皇族骨子里的那点算计和自以为是的高贵。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看她一眼,仿佛多留一瞬都是对自己的侮辱。猛地转身,玄色澜衫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大步越过跪在地上、如坠冰窟的司马凝雪,朝着公主府紧闭的大门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般敲打在寂静的空间里。
“砰!”
府门被从外面用力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前厅都似乎在簌簌发抖。
空荡荡的正厅,只剩下伏在地上的司马凝雪。她浑身脱力,双手撑着冰冷的地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邵明珠最后那句“真像”,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到窒息的剧痛。她抬起头,脸上血色全无,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混合着鬓角的汗水,无声地滴落在华美却冰冷的地砖上。空寂的厅堂里,只有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久久回荡,和刚刚离去那人留下的冰冷气息交织在一起,凝成一片绝望的死寂。
厅堂之外,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烈,却再也照不进这座森冷的公主府深处。那道决绝离去的背影,预示着平静水面下,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
少年天子司马邺身着常服,正与母亲荀太后一同用膳。桌上摆着精致的小菜和御厨精心烹制的羊肉羹汤,但母子二人显然都食不甘味。司马邺眉头微蹙,荀太后则神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北苑行宫,虽名为行宫,实则是他们母子在顺天府这权力漩涡中心仅存的一方相对独立的天地,却也时刻笼罩在邵明珠那庞大阴影之下。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脚步匆匆却极力放轻地走了进来,在距离御案数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垂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启禀陛下,启禀太后娘娘……宫外
第342章 僭越之举[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