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城垣,在深秋灰蒙蒙的天穹下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座巨大的、行将就木的墓碑,城外曾经开阔的护城河与旷野,已被一片不断蠕动、深褐色的“伤疤”所取代——那是红营日夜不息挖掘的、纵横交错的堑壕体系,新土翻涌,如同大地被犁开的腐肉,这些战壕像无数贪婪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越逼越近,最近的几道,距离近得连对面红营战士搬运土袋时呼出的白气都依稀可辨。
战壕之后,是层层叠叠的土垒和木栅,新筑的炮位如同毒瘤般凸起,炮口在薄暮中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运送木料、沙袋的辎重队伍如同蝼蚁,在工事间川流不息,更远处,新立的望楼高耸,上面人影晃动,望远镜得镜片反光闪烁着的光亮连成一片,不知道多少红营的军将再时刻监视着城头的一举一动。
整个红营大营,没有喧嚣的喊杀,只有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如同磨刀石般令人心悸的嗡鸣——那是无数工具挖掘、夯土、搬运的声音,是死亡绞索缓慢而坚定收紧的声音。
寒风卷过城头,带来城外新鲜泥土的腥气、隐约的汗味,还有……那断断续续、如同鬼魅低语的喊话声:“城里的清军弟兄,我是甘肃总兵孙思克!红营托我给大伙传几句话!瓦尔喀所部六万兵马,已经在潜山地区全军覆没,费扬古所部在太湖被击溃,已经逃回湖北去了,尚善所部同样丢下你们,逃回湖北去了!”
“还有康亲王杰书!他也是自身难保了,已经被红营大军包围在庐州府的岗集和紫蓬山一线,你们的援军已经没有啦!朝廷已经没有兵马能够来支援安庆啦!安庆的兄弟们,若是想要活命的,开城投降吧!开城投降吧!”
声音来自城外堑壕边缘,一遍遍复述着早已传入城内的噩耗,喊话的次数和时间太多太久,让孙思克的嗓音都显得有些沙哑,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被俘虏的清军将领,赖塔所部、瓦尔喀所部、杰书所部、费扬古所部,一个个把自己的名号官职报个清楚,讲讲自己是如何被俘虏的,然后便是一堆劝降的话语,异常刺耳,如同冰冷的针,扎在每一个守城清军的心头。
安庆城墙之上,城垛后的清军士兵们蜷缩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冰冷的砖石,或是远处铅灰色的天际,握着冰冷兵刃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并非源于战意,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伤兵倚在角落,裹着肮脏的布条,发出压抑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未散尽的硝烟味、伤口化脓的恶臭,以及一种更浓重的、名为“末日”的腐朽气息。
周培公没有站在最显眼的城楼,而是独自立在北门一段相对僻静的城墙上。他身披洗得发白的旧棉甲,肩甲处有一道明显的裂口,用粗麻线草草缝着,他的目光,越过垛口,平静地扫视着城外那片不断逼近的褐色“沼泽”,以及沼泽后方那如
第903章 孤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