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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山坳附近时,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着沙石打在他脸上。他抬头一看,山坳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村里的王瞎子,正举着根枣木拐杖对着他比划。
     34;放下吧,34;王瞎子的声音穿过风声传来,34;这炉认地脉,离了土地庙三里地,就会自己烧起来,连你一起化成灰......34;
     二柱子这才发现,帆布包已经开始冒烟,烫得他手都快握不住了。他慌忙把香炉放在地上,解开帆布一看,香炉的温度已经高得吓人,炉口的青烟变成了火苗,正34;腾34;地往上窜。
     34;快......快把它推回原位......34;王瞎子突然急了,拐杖往地上一顿,34;地脉气快接不上了!34;
     二柱子这才想起挖炉时裂开的青石板,他咬着牙抱起滚烫的香炉,往山坳里跑。香炉烫得他胳膊都要熟了,皮肤粘在炉壁上,撕下来时带起层皮,可他不敢撒手——他看见香炉的火苗里已经开始出现他自己的影子,像要被吸进去似的。
     跑到青石板前,他使出浑身力气把香炉往裂开的石缝里塞。就在炉底碰到石板的瞬间,那石板突然自己裂开,露出个刚好能容纳香炉的凹槽。香炉落进去的刹那,火苗34;噗34;地灭了,温度也瞬间降了下来,变得冰凉温润,像块普通的铜器。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青石板自己慢慢合上,连缝隙都消失了,只有那丛野蒿还长在原来的地方,叶片上的金红汁液在阳光下闪着光,却不再烫人。
     山坳里突然飘起檀香,比他在家里闻到的好闻得多,清清爽爽的,像雨后的草木香。他看见檀香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是土地神,这次不再是青灰色,而是带着点淡淡的金光。
     34;谢了。34;土地神的声音很温和,34;王瞎子守了一辈子庙,你把炉还回来,也算替他积了德。34;
     二柱子这才明白,王瞎子不是普通的老光棍。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王瞎子在土地庙遗址前烧香,想起他总说34;庙里的香炉比命金贵34;,原来他是守庙人的后代,一直在等有人把香炉送回来。
     檀香散去时,二柱子觉得浑身一轻,心口的灼痛消失了,连梦里被金珠钻过的地方都不再疼。他摸了摸后背,那个香炉印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像个浅浅的胎记。
     下山时,他看见王瞎子还站在山坳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二柱子想跟他说句话,可走近了,王瞎子却突然转过身,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种释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34;回去吧,34;王瞎子说,34;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惦记不该拿的东西。34;
     二柱子点点头,转身往村里走。走了没几步,他回头想再看看王瞎子,却发现山坳口空荡荡的,只有那根枣木拐杖插在地上,杖头刻着的小香炉在阳光下闪着光。
     四、余烬
     回到家,二柱子把从当铺换来的钱全取了出来,又凑了些家底,托人送到文物局,说是自己捡到的34;老物件钱34;。他没说挖炉的事,也没说被土地神折磨的事,只是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碰任何看起来值钱的老东西。
     过了半年,文物局的人来村里勘察,真的在山坳里挖出了那只金香炉,还有旁边埋着的九十九块刻着名字的木牌,正是土地神说的守庙人。他们在原地重修了土地庙,把香炉供奉在正殿,听说香火很旺,来烧香的人都说,这炉里的香气能安神,闻着心里踏实。
     二柱子也去过一次,跪在蒲团上,看着香炉里飘起的青烟,突然觉得那烟很熟悉,像王瞎子身上的味道。香炉上的缠枝莲纹在香火里明明灭灭,他想起那些被金珠钻心的夜晚,后背还会隐隐发寒。
     离开时,他看见香炉前的功德箱里放着根枣木拐杖,杖头刻着个小小的香炉,和他在山坳口看见的那根一模一样。守庙的老人说,这是半年前在山坳里捡到的,看着像老物件,就收起来了。
     二柱子没说话,只是往功德箱里塞了张皱巴巴的票子。他知道,王瞎子大概是跟着守庙人的魂,住进香炉里了,往后再也不用在山坳口风吹日晒地守着,可以安安稳稳地伴着香火,看着新庙的烟火气。
     后来,二柱子在镇上开了个小杂货铺,铺子门口总摆着个小小的铜香炉,每天清晨都点上三支香。有人问他信这个?他总是笑笑,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香不是烧给神佛的,是烧给那些被他惊扰过的魂,烧给那个三尺高的土地神,也烧给那个在山坳口消失的王瞎子。
     有时起风的夜里,他会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从门缝里钻进来,在屋里飘一会儿就散了。他知道那是谁来了,只是站在原地,等檀香散尽了,才轻声说一句:34;炉还在呢,香也没断。34;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桌上,那只小铜香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守护。二柱子摸了摸心口,那里的香炉印早就没了,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跟着那只金香炉,永远地刻在了他的骨头上——比如敬畏,比如不该碰的东西,绝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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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炉中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