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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离开北域[2/2页]

武意之责任 逍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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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底蕴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如魏家、刘家、吴家自身,甚至我们即将前往的林家,其源头亦可追溯至仁教草创之初。然而,更多的,则是依托于这份稳定,在近百年甚至数十年间崛起的新贵。他们或许根基尚浅,但同样盘踞一方,不容小觑。”
     “原来如此。”张阙若有所思,“那三大教派与这些世家之间,想必也盘根错节?”
     “正是如此!”一竺大师颔首,“世家与教派,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林氏大族之内,可能有人笃信佛法,精研佛理,日日诵经;有人却醉心道藏,追求长生久视,吐纳炼丹;更有人恪守仁教本分,修身齐家。同族血脉,信仰却可能截然不同。
     佛道两教为了争夺信众和朝廷的‘主教尊位,时常明争暗斗,这争斗的波澜,也常常蔓延到那些信仰混杂的世家内部,成为家族纷争的源头之一。所以啊,阙儿,中域看似繁华锦绣,实则这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处处是机锋,步步需谨慎。”
     张阙眼中光芒闪烁,那锐利的光芒穿透了北域风雪带来的最后一丝麻木,一种面对未知挑战的兴奋悄然滋生。“听您这么一说,”他嘴角勾起一抹锋锐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年轻的锐气,“这中域,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竺大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如古井,既有对弟子初生牛犊锐气的欣赏,也有一丝历经沧桑的淡淡忧虑。“有意思的代价,往往也不小。”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两骑终于穿过了漫长的冰裂谷。眼前豁然开朗,虽然寒风依旧凛冽,但肆虐的风雪已然止歇。脚下是坚实的、覆盖着薄雪的黑土地,不再是北域那深不见底的松软雪原。
     极目远眺,天际线不再是混沌一片,能清晰地看到起伏的山峦轮廓,虽然此刻也被冬日萧瑟的灰黄所笼罩,却已透出勃勃生机。
     他们沿着一条被往来商旅车辙压实的官道前行,速度比在雪原上快了许多。路旁开始出现零星的、被雪半掩的枯黄灌木,偶尔还能看到几株顽强挺立、枝干虬劲的老树。空气虽然依旧寒冷,却少了北域那种吸一口仿佛能冻结肺腑的酷烈,隐隐带着一丝土地的气息。
     一竺大师的精神似乎也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振奋了些,他指着前方地平线上渐渐清晰起来的、一道宛如巨龙蜿蜒横卧的庞大山脉轮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看,阙儿,那就是云岚山脉了。山势连绵,云雾常绕其腰,故而得名。林家的根基,林隐山庄,便深藏在其中一座最为灵秀的山峰之上,避世而居,却又非全然不问世事。林家以仁教传家,最重‘德与‘艺。其家传书法,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内蕴浩然正气,外显清雅风骨,乃是中域一绝。”
     他的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与林家齐名的,还有柳家的画,丹青妙手,泼墨写意,传神阿堵,能夺造化之工;薛家的琴,七弦通心,绕梁三日,闻者或泣或歌,心神随之摇曳;欧阳家的棋,纹枰论道,落子乾坤,一步算尽百步劫。
     这四家之艺,并称‘琴棋书画四绝,名动天下,是无数王公贵族、文人雅士求之不得的珍宝。这四家在仁教中也是地位超然的”
     风雪虽歇,但冬日的寒风依旧如细密的牛毛针,无孔不入地钻进衣领袖口。张阙默默听着师父对林家及其“四绝”的介绍,心思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飘向了那个被林家悉心养育、如今已是琴艺大家的女子。沉默了片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师父,您方才说……寒老托付的那位姑娘,她……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大师,而是紧紧盯着前方官道上两道深深的车辙印,仿佛那印痕里藏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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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竺大师没有立刻回答。马蹄踏在冻硬的土路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在空旷的冬日原野上回荡。过了好一会儿,老僧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如同暮鼓晨钟:
     “忘了,好。” 两个字,重若千钧。“林家待她,如珠似宝,倾尽心力。琴艺能臻至‘大家之境,名动一方,这绝非仅有天赋就能成就,背后是林家毫无保留的栽培和难以计数的珍稀资源堆砌。她如今的生活,是锦绣堆中温养出的明珠,是清泉石上流淌的琴音,安宁、富足、受人敬仰。”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皱纹在清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血与火中挣扎咆哮的身影:“何苦要让她记起那城池里的恶?记起那刀光剑影、尸山血海?记起她的亲生母亲?有些过往,如同附骨之疽,记起来,便是撕开早已愈合的伤疤,徒增痛苦,更可能将她眼前拥有的一切美好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僧的声音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悲悯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忘了,对她,对林家,甚至对……寒老魔自己,都是最好的结果。那是林家为她筑起的屏障,也是命运给予她的一份残忍的仁慈。阙儿,切记,莫要成为打破这屏障的人。”
     张阙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师父的话如同冰水,浇熄了他心头那点隐秘的、或许是替寒老魔感到不甘的火焰。他想起北域冰窟里那个形容枯槁、眼中却燃烧着不灭执念的老人,又想起师父描述中那个在云岚山深处抚琴、光华内蕴的女子。
     两个身影,一个在无间地狱,一个在人间仙境,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终究只是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了。”
     寒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卷起地上的浮雪,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官道向着远方延展,直没入那片愈发清晰的、苍茫雄浑的云岚山脉的怀抱。山影如黛,层峦叠嶂,沉默地矗立在天地尽头,仿佛一个巨大而古老的谜题。
     一竺大师不再言语,只是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灰布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影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张阙紧随其后,目光掠过师父略显佝偻的背影,最终牢牢锁定在前方那片越来越近的、云雾缭绕的山峦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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