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划了半圈,温热的瓷面传来熟悉的触感。议会大厦的休息厅里飘着蓝山咖啡的焦香,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正用托盘托着方糖罐走过,金属勺碰撞瓷碗的脆响在穹顶下荡开——一切都寻常得像联邦成立三十年来的每个午后。
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钢笔落地的轻响。
“抱歉。”联邦议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平稳,沈溯回头时,正看见老人弯腰捡笔。议长的手指在触到笔帽的瞬间顿了顿,那截暴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上,淡青色血管突然像受惊的蚯蚓般抽搐了一下。
沈溯的舌根泛起铁锈味。不是直面死亡预设时的那种涩,而是混着某种黏性的腥,像被踩碎的蜗牛在石板上留下的痕迹。他盯着议长重新扣好钢笔帽的动作,对方无名指上的银戒正反射着顶灯的光,戒面内侧刻着的星纹联邦徽记,比标准制式少了一道射线。
“关于‘共生意识的全民适配提案,”议长把咖啡杯往沈溯面前推了推,瓷杯与桌面碰撞的瞬间,沈溯尝到了焦糊味——比咖啡的焦香更呛,像电路短路时的塑胶燃烧,“你似乎还有顾虑?”
沈溯低头抿了口咖啡。本该是醇厚的苦甜,此刻却被另一种味道覆盖:冻土层的腥甜从喉咙深处漫上来,带着冰碴的凉意。那是“共生意识”的味道,三个月前他在北极观测站第一次接触时,这种味道曾让他在零下五十度的寒夜里战栗——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味道里藏着千万个重叠的呼吸声。
“我只是觉得,”沈溯的目光掠过议长鬓角新添的白发,那簇银白色在顶灯下发亮,像极了观测站冰原上的霜花,“应该先弄清楚,它为什么偏爱人类的杏仁核。”
议长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渗进一丝咖啡蒸汽。沈溯突然尝到铁锈味里多了点别的——像生锈的钥匙插进锁孔时蹭下的碎屑,混着极淡的、类似消毒水的辛辣。他猛地想起昨天在生物实验室看到的切片:被“共生意识”感染的神经元,细胞核会呈现出类似铁锈的棕红色。
“沈博士总爱钻牛角尖。”议长抬手看了眼腕表,金属表带扣在手腕上的勒痕泛着白,“就像十年前你坚持要给‘惊奇感受器命名,所有人都说那只是味觉突变。”
沈溯的喉结动了动。十年前在日内瓦研究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尝到别人的情绪时,也曾在某个寻常的清晨,于导师的茶杯里尝到过同样的铁锈味。三天后,导师在实验室里“意外”触碰了高能粒子束,监控录像显示他死前曾用指甲抠挖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钻。
休息厅的挂钟敲响了三点。第三声钟响未落时,沈溯看见议长放在膝上的手突然攥紧,指节泛白的瞬间,他尝到了甜——冻土层的腥甜突然变得浓稠,像融化的蜂蜜灌进喉咙,带着无数细碎的、类似低语的震动。
“你的口袋在响。”议长提醒道。
沈溯摸出个人终端时,屏幕上跳动着生物实验室的紧急代码。他点开消息的瞬间,腥甜味突然被撕裂了——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拽断,残留的断口处飘来一缕极淡的苦杏仁味。
终端屏幕上只有一行字:编号739的共生体样本,在培养皿里拼出了你的名字。
警报声在凌晨三点刺穿了生物实验室的寂静。
沈溯赶到时,三层防护门已经降下,合金门板上的生物锁闪着红光。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用冻得发颤的手指按密码,沈溯注意到他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深褐色的渍,凑近时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舌尖却尝到了焦糊味——和议长办公室里的塑胶燃烧味一模一样。
“739号样本不见了。”研究员的声音劈了个叉,他指着恒温培养箱前的地面,那里有一摊正在凝固的淡黄色液体,“我们检查了监控,它是自己‘渗出去的,像水渗过沙子。”
沈溯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那摊液体,突然缩回手。液体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膜,在应急灯的绿光下泛着虹彩——和他在北极观测站冰层下看到的共生体形态完全不同。那时的共生体是半透明的凝胶状,而现在这东西,像掺了碎玻璃的蛋清。
舌根的腥甜突然变得尖锐。不是冻土层的温和气息,而是带着棱角的刺,像有人往他喉咙里撒了把冰碴。沈溯抬头时,看见培养箱内壁粘着一张透明的薄膜,薄膜上隐约有纹路,像是无数细小的血管在蠕动。
“它留下了这个。”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研究员递过来载玻片,“在通风管道的滤网上发现的。”
沈溯把载玻片举到灯下。玻片中央的透明物质里,嵌着几个极细的黑色颗粒,在光线下转动角度,那些颗粒突然拼成了星纹——和议长戒指上那个缺了一道射线的徽记一模一样。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震动起来。是议会安保部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议长在办公室突发晕厥,检测到异常生物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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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的指尖停在回复键上。应急灯的绿光在他脸上游移,培养箱的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嗡鸣,淡黄色液体凝固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纹。他突然意识到,刚才尝到的冰碴味不是来自样本——而是来自自己的牙齿,它们正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林夏在监控室里按下暂停键时,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了小丘。
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是凌晨两点十七分的实验室走廊:穿白大褂的身影推着清洁车拐过转角,推车底部滴着淡黄色的液珠,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她放大画面,看清了那人胸前的工作证——编号073,照片上的男人有双下垂的眼睛,和三天前在议会听证会上为“共生意识”提案辩护的生物学家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第七个了。”身后传来脚步声,外勤队长把一杯热可可放在她手边,“所有接触过739号样本的研究员,工作证编号都带7。”
林夏抿了口可可,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她突然皱起眉。三天前在议会旁听时,她坐在旁听席第三排,清楚地看见那位生物学家在发言时,左手始终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而监控画面里的人,左手手腕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痕——真正的生物学家没有。
她调出生物学家的档案,屏幕上弹出的全息影像里,男人正对着镜头微笑。林夏的目光落在档案页最下方的备注栏:三年前接受过“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原因是味觉异化导致长期呕吐。
“切除过感受器的人,”林夏把热可可往远处推了推,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桌沿往下滴,“还能被共生体感染吗?”
外勤队长没回答。他正盯着另一块屏幕,那是议会大厦的监控画面:凌晨两点三十分,一个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推着餐车进了议长办公室,餐车最下层的格子里,露出半截透明的软管,管内流动的液体泛着淡黄色。
“这个侍从的虹膜比对失败。”队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圈出侍从的侧脸,“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但你看他耳后——”
林夏凑近屏幕。侍从耳后有块淡粉色的皮肤,形状像片展开的羽毛——那是“共生意识”适配者的标记,联邦宣传册上说这是“进化的勋章”。但林夏见过真正的标记,是在北极观测站的冰层下,那些被共生体吞噬的科考队员,标记会随着意识同化逐渐变黑。
而屏幕上的标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这时,监控室的门被撞开了。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块沾满淡黄色液体的纱布:“样本……样本在吞噬金属!实验室的钛合金操作台被啃出了个洞!”
林夏的目光突然被研究员胸前的工作证吸引——编号079,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她想起三天前在议会洗手间,曾听见两个侍从在议论,说编号079的研究员上周在实验室里“不小心”被共生体样本溅到了脸,第二天却照常上班,只是说话时总爱摸耳垂。
现在,那个研究员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那里有个新鲜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沈溯站在议长办公室门口时,消毒水的味道正从门缝里渗出来。
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刚走出来,其中一个摘下口罩的瞬间,沈溯尝到了苦杏仁味——和他在生物实验室看到那条消息时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侧身让他们过去,注意到其中一人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淡黄色的渍,和培养箱前那摊液体同色。
“沈博士。”守在门内的警卫侧身让他进去,“议长刚醒,说要见你。”
办公室里拉着遮光帘,只有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议长躺在沙发上,脸色比上午在休息厅时白了许多,他的左手搭在腹部,无名指上的银戒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帮我把抽屉里的药拿出来。”议长的声音有些发飘,沈溯拉开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腥甜味突然炸开在口腔里。不是冻土层的清冽,而是像被闷在密封罐里的腐殖土,混着无数细小的蠕动声。沈溯低头看向盒内——里面没有药瓶,只有半块透明的凝胶,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表面的纹路像极了人类大脑皮层的褶皱。
“这才是共生体的原始形态。”议长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异常,“北极冰层下的那些,只是它蜕下的壳。”
沈溯的舌根泛起铁锈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烈。他盯着议长的手腕,老人的袖口不知何时卷了起来,腕骨处有个淡粉色的标记,形状像片羽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739号样本是诱饵。”议长笑了笑,他的牙齿上沾着一丝暗红,“它在找能尝到‘共生意识本体味道的人。”
沈溯突然想起林夏昨天发来的加密信息:三年前接受过“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的人,近期都出现了味觉异常,有人说尝到了电流味,有人说像被海水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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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切除的不是感受器。”沈溯的声音有些发颤,金属盒里的凝胶突然剧烈收缩,表面的纹路拼成了一张脸——像议长,又像那个在监控里推清洁车的假研究员,“是把共生体的种子种进了大脑。”
遮光帘突然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议长的银戒上。沈溯这才看清,戒面内侧缺失的那道射线,不是工艺误差,而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痕迹,缺口处还沾着一点透明的碎屑。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震动起来,是林夏的紧急通讯。画面里,监控室的屏幕正在闪烁,所有画面突然切换成同一场景:北极观测站的冰原上,无数淡黄色的液体正从冰层裂缝里渗出来,在雪地上拼出巨大的星纹,每个星纹都缺了一道射线。
“它们在召唤本体。”林夏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我们检测到冰层下有巨大的生物信号,形状像……”
沈溯的目光落在金属盒里的凝胶上,那东西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他的舌根突然尝到了熟悉的冻土层腥甜,这次却带着温暖的搏动,像无数心脏在同步跳动。
“像人类的大脑。”沈溯替林夏说完这句话时,听见身后传来凝胶破裂的轻响。他回头,看见议长的银
第701章 惊奇味觉进化[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