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消毒水与冻土味，沈溯的指尖在共生意识终端的虹膜扫描仪上悬了三秒。冰凉的金属触感和消毒水味像层薄膜裹着他——这是联邦科学院地下三层的标准配置，空气里永远飘着过氧乙酸的尖锐气息，混着中央空调循环出的、被过滤得毫无杂质的风。
他推门时，金属合页发出熟悉的34;咔嗒34;声。十七号隔离舱的观察窗后，白发老人正对着虚空说话。
34;冻土表层的冰壳开始透光了...34;老人的声音透过双层玻璃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湿冷感，34;你看那裂缝里的蓝藻，像不像冻住的星星？34;
沈溯的喉结动了动。终端显示这位34;复活者34;的生理指标一切正常：心率62，血压118/75，脑电波稳定在α波频段。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隔离舱的恒温系统设定在22℃，湿度50%，但老人的白大褂袖口总凝着层细霜。更诡异的是气味——每次靠近观察窗，消毒水味里总会掺进一丝极淡的土腥气，像初春解冻的冻土，混着腐烂植被的微甜。
34;沈博士。34;老人突然转过头，浑浊的眼球聚焦在他脸上，34;你相信记忆会生锈吗？34;
沈溯攥紧了手里的神经镇定剂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是联邦最新研制的34;锚定液34;，能稳定重构体的意识流。按规程，每次接触后都要注射0.5ml，但他今天的拇指迟迟没按下去。
老人的指甲缝里卡着点深褐色的泥。沈溯放大观察窗的显微模式，看见那些泥土颗粒在玻璃内侧蠕动，像活着的细小星尘。
34;他们说我是21世纪的陈砚秋。34;老人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落了片雪花，34;可我记得自己死在2043年的西伯利亚冻土站。那时候...你的祖父还是个实习生呢。34;
沈溯的呼吸顿了半拍。祖父沈敬的档案是联邦绝密，共生意识数据库里只有编号34;73434;和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眼前的重构体怎么会知道？
终端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意识波动——目标：重构体陈砚秋；波动源：北纬67°2239;，东经123°1539;】
那个坐标像根冰锥刺进沈溯的记忆。三年前他带队考察的冻土样本采集点，正是在那里发现了第一株抗冻基因变异的甲烷菌。
老人抬手抹了把脸，指腹擦过嘴角时，带起一道淡蓝色的痕迹。那颜色让沈溯想起冻土下冻了三万年的冰芯，在钻探机灯光下泛着的幽光。
34;你闻。34;老人突然凑近观察窗，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34;他们说这里只有消毒水味，但我闻到了...解冻的湖底泥。34;
沈溯后退半步，撞在金属柜上。柜顶的烧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里面的锚定液晃出细小的涟漪。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液体表面，瞳孔里浮着老人袖口那层永不融化的白霜。
未响的警报，逆熵派的爆破声在十分钟后传来。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而是沉闷的34;噗34;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墙体深处炸开。
沈溯的第一反应是看终端。隔离舱的防护罩强度显示98%，应急灯却没亮。十七号舱的观察窗突然蒙上白雾，老人的身影在雾里变得模糊。
34;他们来了。34;老人的声音隔着雾气传来，带着笑意，34;你以为重构的是记忆，其实是执念...34;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沈溯转身时，看见三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冲进来，头盔面罩反射着观察窗的白雾。为首的人举起枪，枪管上的战术手电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34;联邦安全部。34;面罩下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砂纸摩擦金属，34;沈博士，立刻撤离。34;
沈溯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隔离舱的气压表上。指针正逆时针旋转，红色刻度线从34;正常34;滑向34;危险34;，但警报器始终沉默。这不可能——联邦的隔离系统连气压波动0.1帕都会触发三级警报。
34;他在融化。34;沈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34;你们看气压表。34;
作战服们转头的瞬间，观察窗的白雾突然散去。老人消失了。
隔离舱的金属内壁上，凝结着大片冰晶。冰晶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黑色纤维，像被冻住的头发。而原本老人坐着的合金椅上，只有一件叠得整齐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笔记本。
34;启动共生意识追踪。34;为首的作战服按下头盔侧面的按钮，34;目标意识信号强度...正在衰减？34;
沈溯的终端突然发烫。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码流，最后定格在一行红色字符上：【存在权重：78.3%→41.2%】
34;他不是陈砚秋。34;沈溯抓起那本笔记本，纸页边缘已经发脆，34;陈砚秋死于2043年的基地爆炸，尸骨无存。34;
笔记本的第一页画着幅简笔画：冻土上插着根温度计，水银柱弯成了问号的形状。画的右下角有个褪色的签名，不是34;陈砚秋34;，而是34;沈敬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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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实验室，林夏在通风管道里数到第三十七根铆钉时，听见了沈溯的声音。
34;...记忆是有重量的。34;男人的声音透过金属管壁传来，带着静电的杂音，34;当足够多的人相信一个谎言，谎言就会变成共生意识里的实体。34;
她调整呼吸，把夜视镜的亮度调低。管道外的红光透过缝隙渗进来，在她的作战服上投下狭长的光斑——这是逆熵派的信号，意味着目标已暴露，行动进入第二阶段。
林夏的指尖划过腰间的电磁匕首。刀柄上刻着的星轨图案是她父亲留下的，据说对应着2043年西伯利亚的星空。父亲总说，陈砚秋教授是被联邦灭口的，因为他发现了冻土层微生物与共生意识的关联。
34;所以逆熵派重构的不是陈砚秋。34;沈溯的声音突然拔高，34;是我祖父的记忆？34;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通风管道开始震动，像是有重型机械正在靠近。她按下耳麦：34;夜莺呼叫蜂鸟，十七号舱区域有异常震动，重复...34;
耳麦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她咬开手套的指尖，用体温融化管道接口处的密封胶。缝隙扩大到能看见下方的场景时，林夏屏住了呼吸。
沈溯站在隔离舱中央，手里举着那本笔记本。三个联邦作战服倒在地上，面罩裂开，露出下面青紫的脸——他们的皮肤下有蓝色的纹路在流动，像冻住的血管。
而隔离舱的天花板上，凝结着一张巨大的冰网。冰网的节点处嵌着发光的蓝色颗粒，林夏认出那是冻土甲烷菌的休眠孢子，在共生意识的能量场中会呈现这种荧光。
34;祖父在日记里写过。34;沈溯的声音发飘，像是在自言自语，34;2043年的爆炸不是意外，是为了掩盖孢子泄漏...联邦早就知道，这些微生物能吞噬意识数据。34;
林夏的拇指按在电磁匕首的开关上。按计划，她应该此刻破管而下，夺走笔记本——那是证明联邦罪行的关键。但她的视线被冰网中央的东西吸住了。
那里悬浮着半块冰晶，里面冻着个模糊的人影。不是白发老人，而是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胸前挂着的相机镜头反射着冰外的红光。
冲锋衣的拉链上挂着块铭牌，上面的字迹被冰花覆盖，只能看清开头两个字：沈敬。
第687章 存在权重坍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