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南阳官驿的烛火却亮如白昼。
朱玦将手里的告示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上好的宣纸瞬间裂成蛛网。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让她许怀夕在眼皮子底下贴了告示!”
侍卫长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
“殿下息怒,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全城搜捕,定能将许怀夕抓来……”
“抓?”朱玦冷笑一声,踹翻了手边的茶案,青瓷碎片溅了满地。
“现在满城百姓都盯着咱们,你去抓她?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克扣赈灾粮吗?”
他背着手踱到窗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那些曾经高呼“青天大老爷”的声音,此刻都变成了愤怒的咒骂。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怀夕竟敢如此大胆,不声不响就掀了他的底。
“去,把仓库里的霉粮都运出来,当着百姓的面烧掉。”
朱玦忽然开口,声音里透着阴狠,“就说……是查到有人故意破坏,本王亲自监烧,以儆效尤。”
侍卫长一愣:“那批粮……”
“烧!”朱玦猛地转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留着也是祸根!至于那些种子……”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派人去各村说,是许怀夕偷了种子,故意掺了沙土,想让南阳绝收,嫁祸本王。”
只要把脏水泼回去,总能混淆视听。
他就不信,这群愚民能辨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可他没看到,窗外的暗影里,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巷口——
这一切,都将原原本本地传到四皇子朱衽的耳中。
江南来的密信送到朱衽手里时,他正在南阳城外的别院品茶。
青瓷茶杯里浮着几片碧螺春,茶香袅袅,映着他眼底的笑意。
“三哥这步棋,走得可真够臭的。”
朱衽放下茶杯,拿起那张画着仓库景象的告示拓本,指尖划过“江南许氏”四个字,“许怀夕倒是比传闻中更有手段。”
身边的谋士周先生抚着胡须:“殿下,许怀夕把证据送来,是想借我们的手对付三皇子。这女人精明得很,怕是想坐收渔利。”
“坐收渔利?”朱衽轻笑一声,将拓本凑到烛火边,看着纸角慢慢蜷曲,“她想要粮草救沈云岫,以为本王想要扳倒三皇子,可惜……”
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阳城的方向,那里灯火杂乱,隐约能听见百姓的呼喊。
“周先生,你说要是百姓知道,他们敬爱的三皇子,不仅克扣粮种,还和北疆的阿那也部落暗中有往来,会是什么反应?”
周先生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是说……那批被劫的粮草?”
“不错。”朱衽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五千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朱玦一边喊着北疆缺粮,一边把粮草送给敌人,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够他喝一壶了。”
他早就查到,朱玦为了削弱沈云岫的兵力,竟暗中勾结阿那也部落,承诺只要能困住沈云岫,就送粮草相助。
如今许怀夕送来的证据,正好成了点燃这把火的引信。
“去,把朱玦和阿那也部落密使接触的证据,悄悄送到言官手里。”
朱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让咱们的人在百姓中透个风,就说……三皇子扣下的粮草,可能流到了北疆敌营。”
周先生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朱衽叫住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盯紧许怀夕,别让她出事。沈云岫要是死了,这盘棋就不好玩了。”
周先生愣了愣,随即会意:“属下明白。”
夜色渐深,南阳城的喧嚣却丝毫未减。
许怀夕站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看着百姓们借着月光播种,心里稍稍安定。
阿蛮扛着最后一袋种子回来,额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光:“许姐姐,都送完了。有个老农用牙咬了咬种子,说这是好东西,能发芽。”
许怀夕笑了笑,指尖拂过槐树粗糙的树皮:“能发芽就好。”
只要种子能扎根,百姓就有盼头,她也就不算白来这一趟。
“咱们什么时候去北疆?”阿蛮望着北方的夜空,那里有几颗亮星,像沈云岫的眼睛,“沈公子还等着咱们呢。”
“天亮就走。”许怀夕转身,“朱玦和朱衽斗起来,暂时没空找咱们麻烦,正好趁机把粮草运出去。”
她已经让暗线联系了归燕商号在南阳的分号,连夜调集商队的马车,把抢救出来的粮食和能用的种子都装上,伪装成普通货物,往北疆赶。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像是有人被重物压着。
阿蛮警觉地拔刀:“谁?”
老槐树后面,缓缓爬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妇人,穿着破烂的灰布裙,头发纠结如枯草,半边脸被长发遮住,露出的脸颊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大火烧过。
她趴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窝头,看见许怀夕时,突然浑身一颤,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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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乞丐?”阿蛮皱眉,刚想上前,却被许怀夕拦住了。
许怀夕的目光落在妇人的手上——那是一双曾经很美的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只是现在布满冻疮和裂口,虎口处却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过。
这个疤痕……
许怀夕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许怀夕蹲下身,声音有些发颤,“你的手……”
妇人抬起头,长发滑落,露出那双布满惊恐和痛苦的眼睛。
当她的目光对上许怀夕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见了鬼一般,手里的窝头“啪”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发出“啊啊”的怪声。
她认识我!
许怀夕的心跳得更快了。
这妇人的眼神,不是陌生人看她的好奇,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痛苦和……
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像是在看一个本应死去的人。
“你认识我,对不对?”许怀夕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冷刺骨,“你是谁?”
妇人听到许怀夕的话,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哭声,眼泪从浑浊的眼睛里滚落,冲刷着脸上的疤痕。
阿蛮在一旁看得发愣:“许姐姐,她……”
“阿蛮,把水囊给我。”许怀夕的声音异常冷静,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她倒了些水在手心,轻轻抹在妇人干裂的嘴唇上。
妇人喝了点水,呼吸渐渐平稳,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许怀夕的脸,像是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许怀夕放缓了语气,“你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我?”
妇人张了张嘴,终于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像……太像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却清晰地传到许怀夕耳中。
“像谁?”
“念昭……念昭……”妇人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连眼睛……都一样……”
“你到底是谁?”许怀夕追问,“你知道许念昭的事,对不对?她……?那你认不认识宁王?”
妇人听到“宁王”,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推开许怀夕,连滚带爬地往后缩,嘴里尖叫着:“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杀了我的!”
宁王?她果然和宁王有关!
许怀夕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这个毁容的妇人,认识许念
第201章 她会是许念昭的母亲吗?[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