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很清楚。”
他顿了顿,“老夫这些年没插手沈家的事,一是怕过早暴露你的身份,二是想让你自己看清人心。有些路,总得自己走一趟,才知道该防着谁,该信谁。”
沈云岫沉默了许久,忽然抬手按住许怀夕的手。
她的指尖有些冰凉,他便用掌心裹住她的,轻声道:“我知道了。”
季老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露出抹浅淡的笑意,抬手示意他们喝茶:“茶该凉了。这是山上采的云雾茶,加了点茯苓,能安神。”
许怀夕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
茶汤入喉,清苦中带着回甘。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云岫望着季老沉静的侧脸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季老的书房外辟了间耳房,原是供客歇脚的地方,此刻已被收拾得干净。
窗台上燃着盆安神香,烟气顺着半开的窗棂飘出去,与山巅的清雾缠在一处。
沈云岫扶着许怀夕在榻边坐下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困倦。
奔波了大半夜,又听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往事,紧绷的神经一松,眼皮便重得像坠了铅。
“先垫垫肚子。”他的声音带着刚温过的暖意,转身从食盒里端出碗鱼片粥。
白瓷碗沿还烫着热气,细碎的银鱼片浮在米油上,撒了点翠绿的葱花,是季老特意让人备下的。
许怀夕刚要伸手去接,却被他按住手腕。
“我来吧。”他拿起勺子,舀了半勺轻轻吹凉,才递到她唇边,“慢些吃,小心烫。”
米粥熬得软糯,鱼肉剔得干净,混着米香滑入喉咙时,熨帖得像是淌过一股暖流。
许怀夕小口小口地咽着,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左臂上——方才在书房里没注意,此刻才发现绷带边缘又洇出了点暗红。
“你的伤……”她含着勺子,声音含糊不清。
“不碍事。”他避开她的视线,又舀了一勺粥,“季老的药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许怀夕却知道,他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她轻轻咬住勺子,忽然想起方才季老说的话。
他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虚弱,怀着他时连口热粥都未必能安稳喝上。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又酸又软。
一碗粥见了底,沈云岫将空碗搁在案上,取过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
昏黄的油灯下,他的侧脸轮廓柔和了许多,只是眉峰依旧微蹙着,像是在琢磨心事。
“季老说的那些……”许怀夕犹豫了片刻,还是先开了口,“你别太往心里去。”
他抬眸看她,眼底盛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却没有半分怨怼,反倒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命运弄人。”
他顿了顿,指尖在她发间停住,“我母亲大概是个温柔的人。”
许怀夕的心猛地一颤。
她自然是知道许云昭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毕竟是她的妹妹…
只是这些事确实不好说,等沈云岫自己恢复记忆。
她见过沈云岫在沈家受的委屈,见过他被沈夫人刁难时的隐忍,却从未见他流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就像坚硬的冰层下,终于露出了柔软的内里。
“其实沈家人的事,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只是总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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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岫反手攥住她的指尖,指尖带着薄茧,却握得很轻:“现在说也不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片朦胧的亮。
许怀夕望着那片光影,慢慢开口,像是在数着散落的珠子:
“沈见德现在在北疆临县。我托人给了他些本钱,让他开了家杂货铺,生意倒还算安稳。”
她顿了顿,想起那个老实却复杂的男人,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苏婉也在那边帮他打理。她是个能干的,账算得清,人也活络,铺子的事几乎不用他操心。”
沈云岫微微颔首。
他不知道苏婉是谁,不过怀夕决定她好就行。
“沈夫人……”许怀夕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冷了几分,“她在我们流放北疆时,就离开了。”
“她先是去了部落,做了阿那也的续王妃。”许怀夕的指尖微微收紧,“可没过两个月,又跑到江南,毒死了胡进。”
“胡进是沈夫人的表弟,在江南做绸缎生意,为人刻薄,尤其对正室苏婉非打即骂。”
当年许怀夕就是看不惯,在胡进死后,才设计让苏婉脱身,送到了北疆。
“苏婉虽是胡老板明媒正娶的正室,却被他磋磨了两年。”许怀夕低声道,“本想找机会收拾他,没成想……倒是沈夫人先动了手。”
“沈万墨是沈夫人的亲儿子,你名义上的大哥,他在阿那也部落做了个小将令。”
许怀夕说,“听说跟着阿那也打了几场胜仗,性子比从前更张扬了。”
她抬眼看向沈云岫,“不过你放心,他现在的势力还够不到我们,北疆与江南隔着千山万水,他未必能查到我们在这里。”
沈云岫沉默着点头,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虽然他不记得沈万墨,但那人应该是睚眦必报之人。
“至于沈三砚……”许怀夕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微怅然,“我倒是忘记了这小子。”
“说起来,这些事距今也就四个月。”
许怀夕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可我总觉得,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沈云岫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们曾被困在三十年前的时光里,一待就是十年。那十年里,许怀夕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也熬过太多艰难困苦,再回头看如今的四个月,竟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时光滤镜,模糊又漫长。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带着安神香的清苦,和她发间的暖香。“不管多久,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许怀夕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
那些颠沛流离的过往,那些惊心动魄的秘密,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些,透过窗纸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沈云岫望着她微隆的小腹,指尖轻轻覆上去,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是他们跨越时光也要守护的希望。
“等伤好了,我们去北疆看看。”他忽然说,“看看沈见德,也看看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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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季老与沈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