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盼望已久的缘故,张家妈妈一见叶子怀上了娃,就开始划算起小孙子的事儿了。
这时候,由于物资紧缺,洋布要凭布票购买。这年刚过了元旦,张家妈妈就对全家人说:“这今年的布票儿,你们都甭想了,要先紧着我小孙子用。”张家妈妈估摸这孩子到夏天就要生了,便趁着冬天农闲,早早地着手准备起尿布、小被褥、小衣服什么的了。c66c
这尿布,一律要用旧衣服做,做了单的,做了夹的,还做了棉的。小被褥,里儿要用旧的,表儿要用新的,做了夏天用的,做了春秋天用的,也做了冬天盖的。还扯了一块红布,请人在上面画了老虎,做了一床老虎被子。做了老虎鞋,也做老虎帽子。又用干透的蚕屎,装了一个小小的枕头。用软和一些的布做了几身小衣服,有单的,有夹的,也有棉的,还做了小肚兜儿。小衣服,都是中式的,不用扣子,而是用布条儿系的。
当然,有时候,叶子也过来帮着一道缝上几针。张家爹瞅着老婆子在煤油灯下忙个没完,不时暗自笑一笑,只管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
入冬以后,就没什么紧要的活儿要干了,就送粪、修地平田什么的,生产队里常开会传达文件,还开办了农民夜校,扫盲,学毛选。
当然,排戏、准备社火也是冬季农闲时节的重要文娱活动,往往农历十一月半头就开始准备,春节正式推出,元宵节达到鼎盛,甚至一直延续到二月二“龙抬头”。什么高轿、鼓车、锣鼓、花鼓、唢呐、花灯、烟火什么的,应有尽有。唱戏,村村都有业余剧团。闹社火,庄庄各有自己的绝活儿。
这年春节,张家的年也过得胜过往年,办了不少年货,煮了麻花儿,蒸了花馍儿,买了猪肉和羊肉,还打了几斤好柿子酒。张家亲戚你来我往的,开心地谈论着叶子肚子里的孩子。有人说,从叶子后身看,怀的像是个小子;也有人说,从叶子前身看,怀的像是个女儿。反正,没有不替张家爹妈高兴的。
柿子湾一带自古就是冬小麦和棉花的主产区,一年里面最忙的时节有三:一是二、三月份的春耕春播,主要是播种棉花和大秋作物;二是六月份的收麦种秋,主要是收割小麦和播种小秋作物;三是九、十月份的收秋种麦,主要是采摘棉花,收获大秋和小秋作物,并播种小麦。
冬小麦生长期比较长,要八个月,十月份下种,来年六月初收割。棉花生长期是七个月,四月份下种,九、十月份采摘。秋作物包括高粱、玉米、豆类之类的,有大秋、小秋之分,区别就在于生长期的不同,开春以后播种的叫大秋,收过小麦之后回茬的叫小秋。冬季相对比较空闲一些,一般是送粪、平田,为来年的春耕春播做准备。
虽然说眼下正值春耕大忙时节,但眼见着叶子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张家妈妈为了张家的香火,不让叶子去队里上工了。再往后,张家妈妈干脆自己也向队里请了假,专门在家里头照顾这身怀六甲的儿媳。
渐渐的,嫩绿的叶儿长满枝头。渐渐的,小燕子也回到了屋檐下的窝里。渐渐的,眼看着小麦泛黄,收麦、回茬小秋的大忙季节就要来了。张家妈妈估摸着从“进门喜”算,离叶子临盆还有两个月时间,于是,就更加照顾地仔细周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叶子却提前显露出了要生娃儿的样子。这天中午,才吃过午饭,小张上了炕,靠着被卷儿正打着盹儿。突然,叶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肚子阵阵作疼起来。小张赶紧喊来妈妈。
说时迟,那时快。张家妈妈见叶子像要生的样子,就赶紧拿来一大块米黄色的油布铺在炕上,又在油布上铺了炕单儿,急忙让叶子躺上去,盖上被单儿,脱了裤子。她一边让儿子赶紧骑上自行车,先去喊接生婆,再去柳湾接叶子妈妈;一边又让老头子赶紧烧上一大锅热水。
一袋烟的工夫,接生婆就到了。老婆子麻利地掏出剪刀,点着油灯,又让张家妈妈赶紧拿些擦拭用的软和布块儿,预备着。不到一个时辰,叶子妈妈也从柳湾赶来了。张家妈妈从瓷罐里舀出大半碗黑糖,又忙着去煮鸡蛋去了。
张家老头子让儿子去向生产队请了假,一家人焦急地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就要做爹了,小张兴奋不已,又跑出去买了鞭炮、买了几包纸烟,买了好几瓶子酒,预备好几张炕席子。父子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坐卧不安。
直等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叶子的屋子里终于传出了女婴的啼哭声。接生婆手脚麻利地把孩子收拾好以后,先抱着给叶子看了看。叶子接过孩子,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便细心端详起来,只见女儿右耳垂下有一个小红点儿。
张家妈妈给叶子端来了黑糖水和煮鸡蛋,随后让儿子给亲家母送来了饭菜。张家妈妈笑着打量了一番这刚出生的女婴之后,贴着接生婆耳朵说了句什么。接生婆回头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随张家妈妈从叶子屋里出来。“我先去上个茅房。”接生婆说。“嗯,你去。”张家妈妈道。
张家妈妈和接生婆从叶子屋子出来的时候,小张正在院子里张罗着给孩子“别草”的事儿。张家妈妈对儿子说:“那个等会儿再弄吧,先照护你大妈吃饭,忙了半天了。”“嗯。”小张硬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进到妈妈屋子去了。
这张家是个不大的四合院,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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