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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贵秀她们就做好了早饭,十三爷吃过之后,就骑着枣红马出去了。
      五爷还没有起来,但他早已经醒了。他披着件夹袄,坐在炕上,背靠在炕头柜上,卷了支卷烟,含在嘴上抽着。老太太躺在炕的那一头,这两位老人脚大蹬的睡着。现在五爷坐了起来。所以,老太太的脚就空荡荡地,人老了睡觉时如果脚下盖不严实,就总觉着脚冷冰冰地不舒服。
      “哎!我说,你要睡就睡,不睡就给我起来,张起个被头子,风净往被窝里钻,”五爷在想他的心事,压根儿就没注意这些,他动都没动一下,“你不在家还好,一回来让人觉都睡不好!”老太太囔嘟着。
      “哎!你说啥?“五爷这才好像是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
      “被子给我压好,脚下风好大呀!”五奶奶唠叨说。
      五爷压了压自己这边的被头,又去想他的事了,……
      “脚放平,不要老撑着,你那头的被子咋就老是空荡荡地吗!”五奶奶又不高兴了。
      五爷这才放平了双腿,压好了自己一边的被子,……之后,他又抽起了那支卷烟,想自己的心事了,……
      岚秀她来到五爷卧室,一进门:“爹,娘,昨晚睡得好!”她给老人请安的同时端起了便盆。
      “小岚呀!咋起这么早?”五奶奶问。
      “娘,不早了,三嫂她们饭都做好了。”岚秀笑着说。
      “你四爸起来了没有?”老太太又问。
      “早走了!”她回话,“娘,有事吗?”
      “没,去吧!”
      岚秀端着便盆出去了。
      其实,西院今天早晨,除了老太太,五爷和小娃娃们没起来,其它人早已经按昨天晚上十三爷吩咐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是一个很有条理的家庭。因为这家人口多,五爷以往是这样安排的,男人们有专门在家务农的,像铭坎、铭艮、铭离、铭坤和小青年们,也就是家里大点的娃娃们。有跟五爷在外做生意的,像铭震、铭巽。农闲时铭坤和他的哥哥也分别去店铺当帮手。女人们一般都是在家干点家务活。像品秀、贵秀、斯秀五爷让她们管全家人吃饭的事。文秀识文懂字,人又文静,为了全家人都能一心一意地做好各人的事,五爷让她专门负责家里娃娃的读书写字学文化的事。而岚秀过门时间短,才三年,年级小,活泼好动,干净利落,手脚麻利,人又仔细,从小受她娘家父母的调教,接人待物很有礼帽,又有一手极好针线活。所以,五爷让她专门管两个大庭的清洁卫生,物品放置和全家小娃娃的小衣冒之类的活计,五爷和十三爷的房子是一般不让别人乱动的,这事他都交给了岚秀管理。岚秀有个长处是五爷和十三爷最满意的,别看她整天价活泼好动,总微笑着,还喜欢说笑,可她嘴紧,从不在外边说三道四,更不去搬弄是非。有想法了,总是把话说在当面,过后又忘得一光二净。正因为岚秀这样的品格,全家人对五爷安排岚秀的这些事就觉得非常合适,说老实话,岚秀每天所做的事是够杂乱的了,妯娌们谁也应付不了这么繁杂的事。这样安排的另一个原因,她是老朋友的女儿,五爷是将她从小看大的,就跟自己的女儿一样,直到和自己的小儿子成亲。当然了,五爷是这大院的家长,他管理着全家所有的大事,当十三爷长大成人后,本来他想让弟弟替他分担家中大事,可这位小弟就是不干,五爷只好自己独立自主了。
      五爷想着自己的打算,回忆着自己多年来操持这个家的经历,最多的还是在心里度量眼前所有的家人们,想从中得出家里的人对自己想的事可能出现的反应,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后果,……展转反侧,他不想立即起来,总想多多地思考思考些时间。想着,五爷自言自语地说:“弄不好,还是要闹的!唉!难哪!”
      “不起来,瞎嘟囔啥哟!咳声叹气地!”老太太并没有听清楚五爷说些什么,也嘟囔了一句。
      五爷没吭声,仍然坐在炕那边想着他的心事,……
      岚秀她端了盆洗脸水进来了,她先端到了五奶奶跟前,给老人洗了手脸,刚要将五奶奶用过的水端出去,五爷开口了。
      “不用再换了,天这样旱,水要省着用,不要糟蹋。”
      岚秀应声好,将那盆水端了回来,放在了盆架上。
      五爷起来后,洗漱完毕。照例来到花坛前看着他最酷爱的青莲草……又抬起头遥视天空,云比昨天多了许多,灰了许多,太阳虽是出来了,可不红,它呈现出一轮灰白色,好像是有意跟人作迷藏,藏在厚厚地灰色云层之后,羞得不想出来见人似的。“天阴了,好来头哟!”随后,他又回到卧室,端来了洗过脸的冷水,用手撩起,撒在了青莲上,“能活地,有水就不怕!”撒完水,他将盆顺手放回了盆架上,向前院走去,已经过了大庭,他停住了脚步,返回身他又回到后院,去了大园子。
      “爹!过来了,”正在用簸箕簸着麦种子的铭坤,边弄着种子,边跟他爹打着招呼。
      五爷上前,在大蒲篮里抓了把麦种子看着,又在嘴里咬了咬,问:“都这样吗?”坤边簸边回答:“都这样,种子好得很,三哥就是行,干啥活都在行。”
      “是呀!你三哥人老诚,干活也实在,你可要好好跟你三哥学本事!”
      “是的,爹。”
      铭震从马圈出来了,见五爷来到这里,也招呼到:“大伯早!”
      “早,老四,选好种子,把选出来的,余下的,簸出去的都分别放起来,计一下账,回头给你四爸。”五爷盯嘱道。
      “知道了,大伯。”铭震答到。
      五爷又来到马圈。
      “大伯,来了!”正在担粪起圈的铭艮打着招呼。
      “老三,起圈哪!”五爷也打了招呼,“不要海势,一次担那么多,累着了就不好了,少担点,腿勤点,多跑几回,也省力气。”
      “没事儿,不累!”铭艮一付高兴地样子,……
      他看着青骡子,大毛驴和大黄牛津津有味地在槽里吃着草料,摇了摇头对铭艮说:“没吃的,他们也苦了!瘦多了呀!这牲畜跟人一样,离开草料就活不了!”
      “是的,大伯,你看他们几个,”指着这几头牲畜,“也瘦得够可邻地了!”艮一边起着圈里的牛马粪,一边跟五爷说着。
      五爷出了马圈,又来到铭坤跟前问:“坤呀!你刚才动种子前,看没看咱一共有多少种子?”
      “看了,大概就五六千斤吧。”
      “噢!”五爷点着头,自言自语到:“不够,差得太远了呀!一定要另想法子。”
      “爹!够了!还能余不少呢!”坤说。
      “不!不!不!我不是说咱不够,”他摇着手就出了大园子。
      “大伯说糊话呢!”老四铭震笑着开玩笑似的对铭坤说。
      坤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不过他也在想,爹做了一辈子地庄稼活,多少地,用多少种子,他能不清楚吗!不!他肯定有别的事,……
      哥儿们几个忙着做各种准备工作,……
      五爷从大园子出来,来到了客厅后檐,正要到前院去,就听到贵秀在客厅里说话,“大叔,您二老来了,我大伯在园子呢,二老先请坐,我请大伯去。”
      “哟!是两位呀!”五爷作揖道,“宏海老兄,一向可好呀!”
      “好好!五老弟,你好啊!啥时间到家的?”耿宏海也双手作揖地笑着。
      “前天后晌到的,”五爷上前拉着耿宏海的手说:“海哥,这大灾大难的年月你可是没咋瘦啊!”
      “那里话,瘦了不少啊!”耿宏海摇了摇头说!“好几斤呢!老五弟,你确是消瘦了,不过气色很好啊!”他说着转过头对梁静波说道:“老五弟他不在家,又不曾受这灾难之苦,咋就瘦了呢!……是不是在外……啊!……啊!”说着就大笑了起来。
      “这俩老东西!”五爷也开玩笑地说:“嘴里,……没个好象牙!”
      这时,梁静波正经地说道。
      “我看五弟是瘦了!也黑了,不过精神还是挺好地。”常言说得好:“白胖白胖,黑瘦黑瘦吗!人瘦了就黑了,所以吗,……你看五弟,白人变黑了些,显然是瘦了吗!”
      “不说这些了,后厅坐吧。”五爷拉着两人的手去了后院。
      三位老人来到后厅,为了不妨病中的五奶奶,三人来到十三爷的卧室落座。
      岚秀她给炕上放了个小炕桌,又给三位老人斟上了茶。
      今天这样地安排对梁静波来说,是意料中事,可对耿宏海而言,他就不知其中的缘故了。
      他们开始述谈起家常话,……
      不多会儿,岚秀又端来了四盘凉菜,放在了桌上。
      “岚秀!”五爷给岚秀说:“到我那边拿两瓶酒过来。”
      岚秀拿来了两瓶酒放在了小炕桌上……
      耿宏海此时倒觉得有点子纳闷,这大灾之年,人们都可怜得吃不上,喝不上,那来的钱吃这些东西?再说,他五爷虽然是个康乐人家,但经这几年的折腾,特别是闹霍列拉以来,可不能这样啊!……他想着,前些日子不是有人说玄武家也快接不开锅了,……他想着,以往同这五老弟也曾在这后厅里吃过饭,但都是在后厅的大桌上,从来没进五爷和十三爷的卧室,今天能在十三爷炕上的小桌上同五爷一起吃饭,这不是相当关系的朋友,或着是特别重大的事,就根本不可能。他知道五爷家办事的规矩。他想,可能今儿个五爷肯定有啥要紧事跟自己商量,……
      耿宏海正在寻思五爷的目的,耳边响到,“老兄,你咋咧!楞着干啥!”五爷见耿宏海看着小桌发楞,问了一句。苟宏海这才转过了头。
      “哎!我说五老弟,……”苟宏海有点好奇地说:“你今儿个是咋了?摆此,可……有”他指着小桌上的菜和酒:“有啥喜事啊!”说着,他又看了看梁静波,示意他也来上两句,热闹热闹。
      自然,梁静波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五弟长年不在家,现在回来了,老弟兄们坐坐,不是很平常的事吗!这有啥稀奇的。”
      “也对,是这个理儿,”耿宏海也说了句,并且点了点头。
      岚秀刚要打开瓶酒,五爷挡住了,“我来,岚秀你去厨房告诉你三嫂,先不要过早上热菜,让我们老哥儿们喝上几杯不迟。”岚秀下去了。
      “来,宏海,静波,咱兄弟们先干上一杯!”五爷端起了杯酒,三人的杯子在小桌上叮当地碰着,……
      他们仍然述谈着家常琐事,……
      几杯之后,耿宏海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五老弟,今儿个叫我们来,”他指着小炕桌上说道:“就是为着坐坐,拉拉家常?”他拿起了杯酒,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说。
      “哪你说说,还有啥吗!”五爷也笑了。五爷看着自己对面的梁静波,点了点头。
      梁静波心里是明白的,没先开口,也似笑非笑的样子,等待着五爷自己点出今天的话题。
      五爷将已经端了起来的酒杯,又放回了小桌上,他平静了一下,说道:
      “是有两件事,……不过……”五爷不好开口似的,……
      “有事就直说吧,咱弟兄们有啥犯难的!”耿宏海这样说,但他并不知道五爷所要说的事,一但出口,他耿宏海也要犯难的,现在坐在他耿宏海身边的梁静波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在噩梦中犯了难吗!
      人是非常奇怪的,往自己口袋里装东西,那容易得很,高兴得很,要是从自己的口袋里往外拿东西,就不那么容易了。
      梁静波虽然在昨晚儿,没有拒绝此事,但也没有做出另人满意的回复。耿宏海能例外吗?连最要好的朋友和亲戚都是这样,何况耿宏海呢!这正是五爷最犯难的事了。但是,村子里谁都了解这位五爷,他认定了的事是一定要去办的,除非事实证明了是行不通的,他方肯摆手。
      错误和挫折对于心底正直,追求真理,希望和平的人们,是算不了什么的。它只能更加激励自身,以百倍地努力,争取实现美好的人生目的。
      五爷现在要说的两件事,昨天他已经和梁静波交换过意见了,梁静波已经为之而做了噩梦,犯了大难。当然,梁静波所犯的难,是他深感自己家景困难所制,并非是对五爷的想法有不同的看法,他也是这村庄里德高望众之人。五爷能最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梁静波,正是他的为人实诚和在村子里的威望。至于,耿宏海吗,虽然在这方面比不了梁静波在村子里的声望,但他在村庄中必竟是位有识之士。
      这正是五爷先找他们两人交谈心事的基础。
      三人谈着,吃着,……
      “说吧,老弟,有啥客气的!”耿宏海吃了口菜,又看了看梁静波,“静波,你说是吧!”梁静波心里是明白的,他点了点头,强笑着说。
      “那,……老五弟,你就说吧,咱弟兄们吗,直说最好。”
      五爷这才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耿宏海他又插了句。
      “你两个老家伙玩地什么把戏吗?吞吞吐吐地!”耿宏海开了句玩笑,分别指了指两个人,“你俩是不是早就窜通好了!捉我!”
      “那里!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套了。我就直来直去吧!”五爷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
      “那好,你俩喝着,吃着,”他唤了声:“岚秀,上菜吧!”他这才说出了他所要说的话题。
      “咱这里遭此大灾荒已有三年了,数今年最为严重,加上那霍列拉,全村的乡党们可苦到了没法子再苦的地步,……不知你俩咋样,反正我从小到现在是没有见过的。”
      “听都没听过有这么可怕的灾难!”耿宏海插了句。
      “是呀!”梁静波也随声附和。
      “眼下,八月中秋快要到了,天虽然旱着,可麦子总得种下去吧!否则明年咋办,……我回来才二天,就有不少人来借种子,……听四弟说,闹灾荒,大多数人家都将种子粮给吃了。当然了,……这样吃也是万般无奈呀!谁有毛好装秃子呢!……这次灾荒太可怕了!”
      “是的!”耿梁二人异口同声的应着。
      “前两年,尽管也遭年景,但人们还能应付得了,都顶过来了,可今年就不一样了,……村子里饿死的,霍列拉病死的那么多人,有多少家庭顶过呢!……不多呀!不是还有几户人家都已经绝户了吗!真是惨呀!……”说道这里,五爷流下了泪水,……
      梁静波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取出了手捐,擦着眼泪。之后耿宏海也将夹起了的菜又放在了盘子,……
      这时,小桌上的菜盘子已经摆得满满地,一共是四个凉菜,六个热菜。
      在这大灾荒的日子里,小桌上的这十盘菜算得上是相当可以的了,鸡、鸭、鱼、肉、凉拌海鲜都有,虽说是小桌上不见绿色,但这才是他们三个人正为之心酸的事情。三人看着这小桌上摆着的菜,谁都没去动一下筷子,热气飘飘地样子,现在都凉了下来,没了热气,……好久了,多少人那能看到这样的菜呢!
      “好久了,连我都不曾见到过这几个菜,更何况那些个贫苦人家了!”梁静波深情地说。
      “是啊!”耿宏海应了一下。
      “

第九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