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城繁华如初,虽又过去三十多载,却也没多大变化。茶楼二楼雅座内琴弦轻拨,一曲琵琶,犹如女子低喃浅语,道不尽的情愁,叙不完的哀怨,透过窗绡飘入街边,勾人心魂。
石板路上,孩童们嬉戏追逐,有车轿经过时便被妇人们拉回温声责备几句,又撒开脚丫子跑开。
旧去新来,生命轮回如四季更迭,不知君氏如今是谁高坐龙椅,俯视万民。可还有谁记得君珩?我望着前头高大红色朱门有些失神。这些年从不敢踏足来此看它一眼,也不晓得那怯意自何处而来,又是在惧怕什么!我有时会想,如若世间有以命换命之法能换来君珩平安终老,代价是以我之命,我是否愿意,我竟发觉是愿意的,真是糊涂了。
淮云淡淡看我一眼,温声道:“从前种种,皆如黄梁一梦,不过顷刻而已,转瞬即是空,你不应执念太深。”说罢转身踱进街边米行内。
我嗤声一笑,如今还有什么执念?我终是没护住他的!数十年过去了,珩王府今已是敏亲王府,世间再无君珩,只有长风了。
小长风也在愣愣看着昔日的珩王府大门,跟丢了魂似的。我诧异问他:“你瞧什么这般入神?”
“没瞧什么?”他收回心神垂目看向地面,背手跨入米行内。
这娃怎总爱扮大人?
一个时辰后,所需物品已置办妥当,我那瓮里少了五十七块金疙瘩,真怪心疼的。回到住处时,院里除七只游得甚是惬意的灰鸭外,还多出一人来。紫光神色清冷的看着我,又看向我身后的淮云。我向她颔首行礼后拉着小长风避到屋里。
小长风将怀里纸笔搁桌案上,转身问我:“你怕她?”
“嘁!”我从镯子里取出砚台墨条,头也不抬地答他:“我怕谁?我谁也不怕!”小娃儿懂个甚?尽爱瞎琢磨!
小长风看着我继续说道:“哦,怕她可不好!她常过来看师傅!”
“是吗?”我边取东西边漫不经心问他:“每年都来吗?还是一年来个几回?”
小长风答道:“去年来过好几回,今年是第一回。”
哦!拜淮云为师两年了!我又问:“你怎么认识你师傅的?你父亲让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做你师傅,你母亲也不反对?”
小长风淡淡看我一眼答道:“师傅是宫里那位指派来的,我父亲做不得主。”
“宫里那位?皇帝?”长风点点头,我又问他:“那你母亲也做不得主吗?”
“母亲生下我便去了,所以,我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师姐还想问什么?”小长风神色认真问我。
我噎住!
小长风继续道:“我尚在腹中时,国师便预言我非凡胎,恐将祸及至母!我母亲不信,后生下我血甭离世,坐实我不祥之名。如今大元上下皆视我为异类,是名与姓氏都不配拥有之人。”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只得坐得笔直的盯着他。他又说道:“我也确实异于寻常孩童!不足一岁便能走能言,三岁无夫子教导下竟能识字,四岁一册书卷看完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五岁拜师,不过拜完师仅半年师傅便不见了,直到上月才回来。”说罢淡然问我:“师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都说完了还要知道什么?还是要我说些什么?夸一句神童?不大妥!此情此景,还是缄默不语的好。
小长风眼力界极好,看出我的不自在,岔开话头问道:“师姐呢?来自何处?”
我呵呵一笑,这话说好答又不好答,于是指着屋顶道:“魂儿应算是天上的,中间出了些事情,如今的原身是凡间灵石。我在天宫待了千年,凡间山林里待了五百年,又在尘世中昏昏碌碌过了几十年,前些日子去涂山又待了一月余,出来一看,凡世已过去三十多年,没了。”他从娘胎里说到现在,那我也只能从天上说到地上了。
小长风也跟着我呵呵一笑,道了句:“有趣!甚有趣!”
我僵笑着附和:“是,挺有趣!”你那神色哪还是六岁孩童该有的啊!不怪别人将你视作异类!
待我与长风跨出屋子时,淮云独自站在水塘边,蹙眉深思。见我们后肃然道:“我要出去一趟,应很快回来,我不在时,你们认真修习术法,莫要懈怠,更不可操之过急,乱了心神。”
我点头应是,长风拱手行礼道:“徒儿知晓。”
塘边金光一闪,飞向天际。
午后长风在自己屋里打坐,我很纳闷,他连辟谷都未学会,打的什么坐,修的什么术法?然我仅是看看也未多言什么,一整下午都在忙着收拾他屋子隔壁的小屋。这回估计得住上很久,屋里屋外必须收拾细致些。待到新床新被褥铺上后,终于亮堂许多,瞧着已没先前那般紧凑昏暗了。
第二日,我又去京州城买来五六株秋菊,同长风一起栽在篱笆下,为院子增添不少意趣。
鸿雁南飞,斜阳透过篱笆照在菊悠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小长风
第四十二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