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12年七月。入夏的景苾宫又是别一番风景,枕着小池的水榭,弥漫开淡淡莲香。
水榭中的一方羊脂白玉台上,摆着一局棋,对弈的两人正是当今皇帝和宠妃云裳。
“皇上的棋艺非凡,臣妾恐怕又要输了。”云妃手捻黑子,轻轻地抬起眼睑,一双美目娇羞流转,看得皇帝立时痴了。
“看来下次开局时,云儿要求皇上让三子才行。”边说边动了下手腕。
啪的一声轻响,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一角已成困势。
“爱妃自谦了。看这情势,朕要是还不用点心,恐怕就要输了。”
皇帝两指夹着白子,略一沉吟,下到了黑子外围。
云妃深吸一口气:“皇上……绝境未成,为何不救?”
“西北一域,救之太耗心力,弃之又觉可惜,爱妃有何良策?”皇帝神情淡淡地摩挲着棋匣。
“西北?”云妃的身体微微一动,看向皇帝,只见他眼睛只是瞧着黑子,一丝表情也无。
“小小一隅,恐怕并不影响大局。皇上这棋,必是完胜。”云妃斟酌了一下,慢慢地说。
“棋局便是战场,博弈双方殊死拼杀,寸土必争,一丝小小的漏洞也会倾覆全局。除非……”
“除非……什么?”云妃的声音已开始发颤。
“除非朕亲手毁了它。一道有了孔隙的城墙,还不如什么都没有。”说话间皇帝夹起一子,连在刚才的黑子一测。黑白顿时连成一气,中间十余白子已完全被困死。
云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收起白子。她的动作极慢,一个一个的把棋子放在台上,脸上神情复杂。
皇帝怜惜得看着这位从15岁开始就随伺身边的佳人,如果可以,他很想一如既往地用自己温暖的手,拂去她的忧伤。但,唯独此次,他不可以。
“为何,为何,皇上?难道真的如此危殆,不能相救?”云妃喃喃地说。
“云儿,你不懂。”皇帝顿了顿,继续道:“朕顾念的是大局。一些细处,没有心力去猜,没有时辰去等,更没有必要——去赌。”
“皇上。”云妃煞白着脸,“臣妾斗胆问一句,即便是自毁西北,皇上便真能保它子无虞吗?
“再下片刻,不就知道了。”皇帝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朕只是比常人多看了几步而已。”
自此,到终盘的的半个时辰里,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白子最终在腹地和上下两角多占了10余目,加上黑子贴的五目,皇帝大捷。
然而皇帝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云妃,江南初遇,她便如盛世莲花,耀得少年太子晃不开眼。五年,十年,荡平天下,坐享繁华,他以为她快乐,但原来,那张不可方物的脸上一直暗暗刻着悲戚,而他,如今才知道。
云妃错过皇帝的眼眸,慢慢转过头,望向左侧。贴身宫女吟竹会意,立刻端上两杯香茶。
“这是臣妾用上等龙井合着清晨的莲露所做的沁心茶,雅致解暑,请皇上赏脸尝一尝。”
“爱妃兰心蕙质,这是朕的福气。”皇帝接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果然是珍品,以前倒不见爱妃做。”
“为了万岁爷的此次驾临,娘娘斋戒三日,素衣轻装,然后亲手一滴滴从莲叶上采来的水。她说这茶之贵,并不在于水与叶,而在心。”吟竹自小便在云妃身边伺候,为人十分机灵能干,因此深得宠爱,胆子也就比一般宫女大些。
“弄什么嘴。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闻言,云妃沉下脸。
皇帝却笑了:“爱妃别恼,我倒觉得这丫头说的好呢。”低头又品了一口茶,“不错,宫里的茶师虽然手艺绝伦,终究泡不出这样的绝品来。心境不同所致。”
谈话间,领事太监快步从回廊处转过来,到了皇帝面前跪倒:“户部尚书陈鸣鹤、吏部侍郎刘乾、镇北总督司徒襄与川南府尹王之培,觐见陛下。”
“让他们先候着。想是川南的洪灾与漠北的兵乱,已经在朝堂上议过,争得硝烟四起,却还不依不饶,直追到这里。”
“臣子时时以社稷百姓为重,既是为官之道,也是忠君之心。皇上还是见见。”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那就宣。”
自五月中旬起至七月初,川南五个县市连降暴雨,往往是天刚阴三日又连一周雨,渭河两岸的堤坝原筑得十分坚固,竟也因河水暴涨而冲开了数个大口子。好在川南府尹未雨绸缪,自到任开始无论年景如何,始终往官仓里填积粮食。这才在大灾后保证无流民饿死。但川南并非富庶之地,以王之培一府之力,实在无力支撑,待朝廷的赈款还剩二三成时,只得亲自进京,向皇帝陈述灾情,暗望能从朝廷再要一些赈款,解救遭灾的百姓。
“陈尚书,王府尹的话你听到了,真是字字如血,声声是泪。百姓已无田可耕、无家可归,朝廷又岂能弃之不顾呢。”
“皇上爱民如子,是社稷之福、江山之幸。只是……在朝堂上,皇上许下三百万两的赈银,又免了川南五年的赋税,臣认为……”陈鸣鹤低头叩首,不敢看皇帝一眼,但声音却毫不慌乱,显见是再三思量过。
“唉……”皇帝叹了口气,“你有你的难处。不是为了私心,同王之培一般,也是为了江山百姓,朕不怪你。不过君无戏言,这三百万两恐怕还是要出的。”
“哼……”突然一声冷哼响起,声音不大,但那冷冷的嘲弄意味,每个人都觉出来了。
“君无戏言……哼……皇上果真言出必行?”皇帝心头一惊,闻声望去,竟然是一直默坐一侧的云妃。
此刻的她,脸上带着遮不住的寒
第一章 棋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