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xisdearis。马克西姆法式餐厅。
桌对面的杜兰德和另个男人,用法语咕哝了一阵,瞟向染汐,两人相视大笑,然后又说了句什么——那种笑容有多古怪,没有人比被确诊为轻度“遗传性自闭”极少与人交谈的染汐更清楚。
染汐困惑地看向杜兰德身边的翻译。
那位翻译是华裔,他笑着眨了眨眼睛,口气轻松地说:“杜兰德先生说,这家法国菜很地道。”
他在说谎。
染汐环视着刚加入进来的三位门户网站记者,他们哪个不是学院高材生?显然,他们至少有一人听懂了,那两个法国人到底说了染汐什么?
助理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染汐拿着汤匙的手,在微微发抖,瞳孔开始放大,餐厅的景象开始模糊晃动,所有的笑声变得刺耳,人影渐渐地在脑袋里膨胀扩大。
染汐耳鸣地仓皇起来,他低头盯着浓汤,一句话也不说。
哥哥还没来。
因为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从小躲在人群之外,养了五十只小猫小狗,整天观察形形色色的人类表情,所以,他从小就特别敏感脸孔的细微变化,就连读书期间,也因为不合群,过于孤僻,无法和同学相处,而不得不请家庭教师,染汐在玻璃城堡里,勉强完成了学业。
染汐的的作品结构复杂,故事厚重丰富,而他的现实人生,却像是虚构,犹如“一”那么简单。
当然,大多时候,他喜欢躲在阁楼里。记得那时候,兄弟两人还年少,为了广阔弟弟的视野,朔夜给染汐买了许多书籍,科教录像带,和当时的高端电脑,放学回家之后,朔夜陪自闭症的弟弟读书上网。于是,某一年的冬天,染汐读完了一套自己家公司发行的武侠小说之后,他开始拒绝哥哥的照顾,在阁楼里整夜整夜地敲键盘。朔夜问他在做什么,染汐回答说,我在拯救世界。
于是,染汐在阁楼里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小说作品,朔夜是他的第一个忠实读者。
此时此刻,已经二十六岁的染汐,仍然像年少时盼着哥哥早些回家那样,他坐在法式餐厅里,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下,茫然地看着记者手里的录音笔,听见他们还在咄咄逼人地问:
“……结果,你只走到入围賽的第二轮,就被淘汰下来了?”
这次的问题是,染汐小时候参加比赛被淘汰的事。
染汐没回答,霍地站起身,看向落地窗外。
路虎停在餐厅门外,驾驶室门打开,明轩跳下来,跑去开后座的车门。
冬季的苍白阳光和无尽明媚的天光,照在一袭黑色洋服的男人身上。
对染汐来说,他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也是唯一能让他在一瞬间安心的人。
“我失陪一下。”
席间拒绝回答记者问题,一句话也不说的染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拔腿往餐厅的门口走。
果然,没辜负越野车在国民心中的地位,明轩一路把路虎开成了坦克,总算安然无恙到达目的地,法式餐厅大门外,明轩伸胳膊,撑住朔夜扶他下车的手。
“三少,我们被盯上了,有情况。”
明轩小幅度蠕动嘴唇,贴近他的耳底,瞟向马路对面的三辆黑色奥迪。明轩看清了车牌,觉得可能是战门——不论是哪个社团,竟然敢在大中午的街上找麻烦,想必一定是察觉到白家三少的身边,现在只有一个年轻保镖,明轩难免紧张,用身体挡住了朔夜的背后。
朔夜笑着,看向一开一合的玻璃门,见染汐正朝这边走来,他的语速极快,“不管发生什么事,别管我,别让染汐出问题。”
“我知道了。龙哥正在赶来,至少要十分钟,对方对您目前的状况很了解,三少势单力薄,不宜在户外停留。”
朔夜牵起唇角,“我何时势单力薄过?”
明轩头额渗出细汗,“对不起,我失言了。”
三辆奥迪坐满了就是十五人,暗处也不知会不会有敌方埋伏,小社团还好说,如果是麒麟帮或战门,那么远方的大厦顶上,会不会藏有枪手?
“哥。”染汐走出餐厅,迎上去。
朔夜的笑容明朗,搂住染汐的肩膀往门里走,顺势侧身,身体挡住了他,笑着问,“被问到什么了?”
染汐咬了咬嘴唇,“世界文学之旅,我被淘汰了。”
“大作家被挖黑历史了?”朔夜看着染汐在极度惊慌时,才有的习惯性咬唇动作,手指捏了捏紧,“太有趣了,我们进去。”
染汐看向明轩,相视点头,算是打招呼,跟随朔夜走向靠窗的坐席。
杜兰德和他的法国朋友,背对着这边。
近了,依稀听到对方提高音调,用法语说:“……真的有法国血统吗,竟然连一句法语也听不懂。”接着两人欢快地笑起来。
朔夜的脚步渐慢,他在桌边停步。事实上,让他停住脚步的不是别的,而是刚才那句话,用的主语是bastard。
私生子,或者,杂种。
“白……白,白朔夜?白总您好!”
三名记者一眼就认出了他——“白朔夜”的名字,永远留在大多数记者的未完成任务的名单上,他们没想到,只是一时兴起想拿到染汐的独家,对方竟请来了从不接受媒体采访的白朔夜,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收获啊。
深邃的目光越过一齐递来的三张名片,朔夜看向站起身的两位老外。杜兰德礼貌地伸手问候,朔夜淡然一笑,避开与他握手,坐在长餐桌的主席位。
“白先生,”小翻译挺了挺肩膀,“杜兰德先生说……”
“我不关心他说什么,只要他坐在一旁,努力听懂我在说什么就可以了。”
翻译一愣,继而尴尬地点点头,因为那句话,朔夜是用流利的法语说的。
明轩横臂,挡住记者向朔夜递去的名片,随手将名片接来收好。这时候,餐厅的中年经理快步走来,在三少身边站好,垂着眼睛说:
“白先生,中午好。”
朔夜笑着抬眼正视他,算是礼貌地回应了,然后心照不宣地和中年经理一起,环视着四周用餐的客人。
经理不再开口,不推荐新菜,任朔夜的目光扫过餐桌,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对夫妇的桌上——酒壶里的一支红酒明显开不久,服务生为夫妇各倒了一杯,已经在用餐期间饮过至少十分钟。
朔夜收回视线,“波尔多。”
“请您稍等。”
中年经理后退一步,朝三少点名的那桌夫妇走去,也不知客气地说了些什么,夫妇二人露出惊喜的神色。妇人主动将那瓶红酒拿起来,开心地送到餐厅经理的手中。对方接过来,急忙用白色餐布包住瓶子,将红酒放在金色餐盅里,用透明玻璃罩将它密封起来。
服务生很快上前,在三少面前铺上餐布,在桌边开启一瓶纯净水,快速清洗酒杯,摆在他的桌上。
明轩紧盯着餐厅经理的举动,他没在途中停留,一路返回来,打开餐盅和餐布,捧了酒瓶在三少眼前慢慢地转,商标对在他的面前,见三少笑着点头,即刻为他倒了一杯,小声说:
“请您慢用。”
“多谢。”
朔夜捻起酒杯,轻轻地嗅。
白家三少不在外用餐,连饮酒也如此谨慎。
当然,同桌的人并不晓得,朔夜要来别人的红酒,这搞的是哪出?
“白先生,能见到你太荣幸了,我们正在采访染汐……”
“作家由我代言,我是染汐的责编,他不接受任何无预约采访。”朔夜看向三位不速之客,指了指桌上的录音笔,“我只有一杯酒的时间,你们每人可以问一个问题,请回放上一个。”
强烈地感到一股黑色气流。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男人刚开火,就占了主动权。
记者不知回应什么,只好按下录音笔的回播。
——染汐,听说你十六岁的时候,参加了世界文学之旅,结果只走到入围賽的第二轮,就被淘汰下来了,作品在国际比赛入围者的行列中,只逗留了一周的时间,你当时有没有觉得,蹭人家的比赛,对年轻的写作者来说,门槛太高了?
朔夜笑了,看向紧张的小记者,“真是一个精彩的问题,蹭人家的比赛?”
“听说是北美的国际赛事……”
“既然是国际性质的比赛,全世界的作家,均有资格参与文化沟通,互相支持,能把自己的作品带出国门,就是为国争光,除了华语大赛之外,我们也举办过全球性质的大型文学活动,参与比赛的外籍作家有1600人,身为主办方代表,我非常欢迎并感谢外国作家的积极参与,并且力求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位参赛者,外国作家能参与我国的文化交流,为什么我们不能参与别国的活动?如何叫做蹭人家的比赛?只逗留一周?竟然有人在掐表算时间,把文学创作当成田径比赛?我觉得,应该有更多的华人作家,勇于参加世界性质的文化交流,哪怕不以获奖为目的,哪怕入围只有一秒钟,让全世界看到我国文化,了解我国年轻作家的发展现状,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对于那些连自己国家的文化也不支持,不尊重,甚至是嘲讽诋毁的人,根本没有资格采访或者评论任何一位作家及其作品,不是么?”
“……”
小记者只觉得胸口中了一枪,脸变成猪肝色。
同行都说,想采访到朔风总裁,是一件登天大难事;一旦采访到他,就变成了地狱苦差事。
“白先生……”
“到时间了,我和这位杜兰德先生有事要谈,”朔夜放下酒杯起身,看向仰头发愣的记者,“不过,我们可以边走边谈。”说完往餐厅的门口走。
一行人见状,纷纷拿掉餐布离开餐桌,小跑着跟在白朔夜的身后,餐桌远处的一桌聚餐的门户网站工作人员,提起脚下的摄影设备,也
无法逃离的羁绊3:遇见(6000+)[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