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冬泳比赛上午十点半才开枪,十一点半结束,但我们在早晨八点便开始忙活。
参加比赛的人来自市里几个大企业,大多是些经理头头。每个公司都包了船,加上电台、报社的记者,忙起来倒是真像回事。
因为江边出租的快艇只有十几艘,所以开发公司的经理找上汪洋帮忙。汪洋搞来了四艘,其中两艘是稽查大队退下来的旧船,加上我们这些人,面子给的十分足。
当然,这也是看在他名头的份上。开发公司承包下市里整个开发区的兴建工程,总能让汪洋找到满意的回报。虽然头天小腰没有接受鸡头的邀请跟我们一起来玩,但我能看出她对我们这些人的生活很有兴趣。第二天早晨我还在套救生衣时,她已经穿着薄薄的羊绒大衣找到了我们。
“我说她脑袋缺根弦,绝对不假。”鸡头边叹气,边求小腰立即回家换件衣服。快艇上湿气很大,浪头打到船帮,即使穿整张的羊皮也挡不住水花。
小腰没在意,眼睛询问我能否一起跟着下船。
我把东子、斧头分到另一只船,带着小腰提前在江上玩了起来。掌舵的是汪洋找来的朋友,与我们脾气很合的来,偷摸带我们溜到没人处飙船。这比开车兜风要痛快的多,阳光散在水面,随着浪起起伏伏似乎又可以被串起,风透过胸口,很快又会从四周兜回,一切就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我想,那些喜欢江喜欢海的人,会和我那时的心情一样。在这里,所有都可以重新找得到,无论看向哪,都可以看到刚刚曾错过的东西。
如果错过的只是自己的时间,我真的愿意一辈子在这里活着。
发令抢响之前,我装模作样的往船上搬了许多救生用品。不过事情很有意思,当我认为一切就这么结束时,汪洋却给我们出了道难题。
比赛是往返,从岸边游到江中央的一座小岛,然后折回。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游泳不是跑比赛,尤其是活水。在江里游二百米,不比在陆地上跑一千米轻松多少。何况岸边到江中小岛足有三四百米,往返的话,不是那些老胳膊老腿能经受起的。
老板们跳下水游出一百多米,记者便开始登船准备去江中岛继续拍摄。而这时,我们的船一直跟着的开发区老板突然冲我们挥手准备上船。
纳闷的把他接上来后,老板边擦水边说:“赶快下去一个,到岛上我再换班游。”
“下去一个?”我惊奇问,“这还带接力的?”
老板哈哈笑了起来,“做做样子,我这种年纪还真能游那么远?不用游的快,跳一个坚持到岛上就行。”
“不是有电视台的吗?”小腰追问。
老板点头说:“拍的不能放,到时候放放领奖就行。”
我这才发现,那些跳下水的老板们都已经登船,不由恨起汪洋没有解释清楚这一切。
“我不会。”二郎第一个反应过来说。
“我也不会。”鸡头想也没想就跟着说。
“别磨蹭了。”二郎和修鬼抢着帮鸡头扒衣服,没理会鸡头的抗议,只给他留了条内裤。
小腰脸红的转过身,鸡头拼了命的喊,“我没穿泳衣,我他妈怎么游。”
“悠下去。”二郎和修鬼扯着鸡头的手和腿,就这样丢进了江里。
一直闷不吭声的老k终于吐了口气,拿过刚才没用过的喇叭,大声吼着加油。
老k底气足,整条江上的气势都没有我们高。鸡头也来了劲,狗刨没用,又是仰泳又是自由泳,就是速度慢了点。
到了岛上,鸡头上岸第一句话没有责怪我们,而是指着架起的摄像机说:“哥们刚才标准不?上不上镜头?”
“又他妈不放,你扯没用的干嘛?”二郎嘀咕着骂了一句。
简单休息了一会,后半程依然是这样。只不过换成了东子代替,知道真的不能上镜后,鸡头死活不肯再下水。临到最后五十米,开发公司老板才重新跳下了水。
“我要是知道有这事,打死我,我也不来。”鸡头上岸便催着我找家桑拿去去寒气,当开发公司老板拿着一堆照片走过来时,他又抢着跑过去看看自己是否留下了出镜机会。
有张照片不错,大江上一颗人头,除了黑糊糊的后脑勺,其他什么都没有。
缺心眼的记者非说这张照片最好,鸡头也确定,因为那是唯一一张把他照进去的相片。
“帮我出个主意,记者说登报得有题目。”鸡头载洋洋的拿着照片冲我们炫耀。
我嗤笑了几声没搭理,倒是小腰严肃的想了好久,“茫茫大海上飘着足球。”小腰说。
“以后我他妈再带你出来玩,我是你生出来的。”鸡头抢回照片便离开了。
我忽然发现,小腰这个女孩有点可爱。除了韩津外,我们身边没有其他女孩可以让我们哭笑不得。
当我睡觉时发现自己胳膊上少了点温暖的时候,我总相信自己还会再碰见一个人。像以往一切女孩那样,让我安安静静却轰轰烈烈的去宠去疼。
也是从那一刻我才明白,蓝眼睛、韩津、金笛那些女孩子不应该让我为她们的离开感到难过或气愤。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从喜欢到习惯的过程,或许我和我们应该感激让我们和她们分开的所有,是它们使我们在这么久后还肯想起。
我从小腰兜里翻出她的电话,没管她的疑问,直接播通了自己的号码。有冲动的时候总得赶快去做些什么,尤其是对女孩子。这是鸡头教我的,不同的是,他指的是性。
十一点半,临时搭建的小广场开始吹嘘起这次冬泳的意义。什么带动全市人民健身,树立什么方向,台上每说一句,鸡头就会打着哈欠陪一句“操”。他有资格这么发泄,我只是笑。倒是东子最实在,“峰哥,半小时就完事,中午能混顿饭吧?”
“不就为了顿饭才这么晚开枪吗?”我点头说:“但你放心,没咱的份。”
小腰不理解的问我原因,她的声音很木,我摇头没有解释。
果然,开发公司的老板根本没记住我们这些人。他的车停在我们旁边,但他只是问了问汪洋在哪。
都习惯了,我们也没计较。找到汪洋后,他让李桐陪我们去吃午饭,并说出一会有点事,让我们吃完饭去连巡那里开一台半截美回来。
李桐一直不大高兴,我试着问理由,她埋怨汪洋不让她坐快艇。
女孩子发脾气总是找一些男人不注意的理由,我闭上嘴没接茬,草草吃完饭便准备去拿车。
小腰跟着我一起走了出来,兴奋的问我下午是不是还有什么乐子。
我不敢打包票,我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乐子,所以我把她送回了家。
来到连巡饭店时,他已经等在那里。指着车,他谨慎的把我带到斗子前,“这狗可别颠荡坏了,好几十万呢。”
我这才看到车后斗放着一只大狗笼,笼子里的狗长的挺可爱——一米多长,白色的身子偏偏配了个黑色的脑袋。垂下的舌头一直滴答着口水,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
“这什么破狗,跟只白条鸡似的。就这操行值几十万?”我不敢置信的问。
“种狗能漂亮到哪去?”连巡笑着说:“送到老板那去。”
“老板?”我疑惑问。
连巡点点头,随后告诉我李桐的父亲闲着没事在市外买下块地皮养狗,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图个消遣。养了几年,花进去的钱可不少。
“老爷子人挺好,汪洋带你们去,那是看得起你们。”连巡耸肩说:“这狗可得留点神。”
我激动的点头,“我死了也不能让它死。”
带着宝贝开回二郎他们吃饭的饭店,几个小子都对狗表示不屑。知道身价后又全变了眼光,连连夸狗有型。
李桐气没消,吃完饭便一个人回了家。汪洋来的时候也没问她的情况,头车带上我和二郎、老k,后车修鬼亲自护送,至于鸡头,他靠在狗笼子边上一直研究都是靠宝贝根子过日子,为什么人家就能值那么多钱。
出市区上高速前,汪洋距离收费口很远便减慢了车速,半晌才开到窗口。张望了一眼,汪洋打开车窗平淡的问:“小张没上班?”。
收费站窗口里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我掏兜找零钱想交,汪洋却推开我的手继续说:“回头见到他帮我拜个早年。”
女人看了汪洋一眼,没在意的撕下单据,没有收回的手摆明等着汪洋交钱。
很普通的事,没想到汪洋却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女人抬高声调问。
“我从这过,从来没掏过钱。”汪洋嘲笑说。
我有些纳闷,汪洋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男人,也不会为了十块钱斤斤计较,更不存在面子问题。钱还握在我的手心,我搞不懂到底要不要交出去。
女人狠狠敲了几下玻璃,“后面还有人,别在这耽误我的工作。就是站长过也得交钱,你凭什么不交?”
“不凭什么。”汪洋倒了两步车,拔掉钥匙走了下去。
我以为汪洋跟女人有过别扭,急忙跟着下车喊出了修鬼、鸡头他们。对付女人鸡头有一套,我相信汪洋也不会跟一个女人动手。
没想到鸡头张牙舞爪扑过去时,汪洋却狠狠瞪了我们一眼,转头对女人说:“你现在打电话给老刘头,就你们站长,你说我从这过,不想拿钱。我叫汪洋,你现在打。”
“我不打,要打我也打110。”女人理直气壮的说。
她确实有理直气壮的理由,我和修鬼面面相觑,都不清楚为了两台车二十块的过路费,值不值得在这里闹事。
后面跟上来的车已经在按喇叭,我看到汪洋的脸一点点挤在一起,烦躁的跑过去指着司机们都老实等着。
有个司机没理会我,依然按着喇叭。汪洋突然抬腿踹向半悬着的路杆,大声吼:“都他妈把喇叭给我闭了,谁再按一下,我车都给你们砸了。”
我不知道司机如何想,我当时吓的心里咯噔直跳。
“真他妈丢人。”心里合计着,我走到收费口对女人说:“以后长点眼睛,都他妈是认识人,大过年你犯得上这样?少收十块钱,你家揭不开锅?”
边说我边想递票子,汪洋忽然抬手推我,力气很大,直接把我推倒,“把钱给我放兜里。你打110,你现在就打,从110到119你都给我打,你看你今天能不能收到钱。”
女人这时已经开始发慌,拿着电话不知道按了多少遍,不过确实报警了,交警巡警统统都打过,边说电话边哭,就像我们刚在这里杀人放火一样。
“这都什么事。”鸡头替我拍了拍身上的灰,“二十块,说出去这脸往哪搁?我真苛了。”
“苛了”是牛苗的口头禅,服了、烦了的意思。鸡头这种人说出女孩子才会说的话,我不由觉得好笑,“苛死你得了。一会来人了,你上去编编,别把事推到汪洋身上,就说那傻逼女的不要脸,讹咱高速钱。”
鸡头点点头,随即摇摇头,“我瞅不是这回事,汪洋真怒了。”
我回身看汪洋,他一直站在收费口盯着女人,眼睛半天也不眨一下,似乎力气全用在了眼皮上。
随后的事既无聊又新鲜。无聊的是,警察来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套关系找熟人,汪洋打了几个电话,警察本想调停,但女人却放赖说我们恐吓殴打她。就这样,收费站的车越压越多,事情越处理越麻烦。但汪洋始终不肯掏过路费,哪怕警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跟他嘶吼。
我没有那胆子冲上去跟警察叫号,站在一旁所以感到无聊。
不过还好,新鲜事来的更快。
不一会,还是那台福特,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郭超居然带着几个同事在我们面前停了车。于是收费站的女人成了配角,郭超和汪洋看着对方不停发问。
“你在这影响治安,想干嘛?”
“我在哪干什么,用得着你问?”
“该管的事,不管是谁,我都管。”
“我的事,谁都别想管。”
两个人反反复复,直到郭超带的同事上前动了手——只是推汪洋一把而已。有些人,一旦他们确信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他们就不会在乎眼前的人有什么身份。我们是,他们也是。
我抢着跑过去拦,汪洋却笑着把我挡住,“晓峰,你去把钱交了。”
我诧异的在收费站女人的嘲讽中补了钱,汪洋却转口说:“我今天脑子疼,开不了车,我叫我朋友来帮我开。你们几个不用急,十来分钟就到。”
说完,汪洋又拨起了电话。不是一通,十几二十通。我搞不懂他到底想叫来多少哥们开车。
当一辆辆车绕过堵着的车队来到收费口时,汪洋冲赶来的哥们说:“都从这过,过完再回来。就拿一百的让她破,不是喜欢收钱吗?我看她能收多少。”
刚来的哥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是照着汪洋的话过杆,随后挑头再回来。一来一回,两张红票换成一百八十块的零钱。没几趟,十多辆车便把收费站的零钱全部回笼到自己的口袋。
汪洋摇头笑着上了车,过杆后递给收费口一张红票,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这时已经没了张狂,大概被汪洋的气势吓住,连连摆手说:“没零钱了,你过吧,不要你钱了。”
汪洋冲郭超招手:“她自己不要我钱,你听见了?”
郭超站在原地看着汪洋,半晌似乎笑了几下。肩膀晃过,眼睛动过,声音却都含在了嘴里。
“我要是不想给,谁也别想从我这拿去什么。”汪洋对着郭超大声喊过后,便带着我们离开了收费站。
我偷偷看了同车的二郎一眼,他则偷偷的冲我挑着大拇指,“牛逼。”二郎对口型的冲我说。
来到李桐父亲的狗房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上千平的厂区里林立着大大小小的狗房,一些“宽敞间”还配着空调,大概是给种狗小崽专用。简单扫了一圈,大概有接近一百间狗房,打扫喂食的工作人员也有二十多名。
我对这些玩意没什么研究,二郎算是半吊子,“没几个纯的。”二郎指着京吧杂交的小狗崽笑着骂:“这玩意也养?”
“自己看的舒坦就行,别人说值钱就值钱?”汪洋瞟了二郎一眼,让我从车上把种狗领下去交给别人。
捂着鼻子照做后,我正打算带着哥们到门外等,汪洋却招呼我们跟他走进狗场的办公楼。
小洋楼而已,但装修很精致,门卫处还设了吧台。一位挺漂亮的女孩站在那冲我们殷勤的点头问好,这反而让我有些不自在。
敲响二楼一间办公室大门时,汪洋让我们在大厅的休息间等会,随后便一个人走了进去。我多少对李桐的父亲有些好奇,坐在沙发上没找到烟灰缸,从来烟不离手的修鬼也自觉的夹着烟不敢点上。
半晌汪洋从门里探出了头,“进来领份红包。”
“还好来了。”鸡头笑嘻嘻的在我身后念叨,我急忙把他踹在了门外,“我那份给你,你老实在这等着。”
走进办公室后我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不过多少有些失望。李桐的父亲不如我想象中充满了“气势”。普通的中年人,年纪应该比我父亲大一些,褐色皮肤吸引了我的大半的注意,年轻时他应该受过不少苦。
李桐的父亲正在摆弄着桌子上的几块玉,我们进去后也没放手,只是随便点头让我们找地方坐下。
仅有的一张沙发上坐着汪洋,二郎倒是实在,直接拖过门后堆的几个苹果箱子,也没管是否能承受他的大体格,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桐的父亲这时忽然笑了,起身走到门口喊来几个工人搬椅子。我手足无措的想拒绝,汪洋摇摇头,“坐着就行。”
我也希望这样,很多时候站着与别人说话,我都不清楚应该保持什么姿势,把手插在哪里。总觉得无论自己如何做,别人都会看出我没有所谓的教养。
李桐父亲请进了凳子,也把不满的鸡头请了进来。这小子自来熟,第一个拜早年后眼睛便瞟到了桌子上的玉。
“好东西啊。”鸡头连连称赞,我和修鬼变了脸,想把他拉过来封上他的嘴,李桐的父亲却找到知音般问:“你也懂石头?”
我起身到鸡头身后踹了一脚,他才尴尬的说:“放在这的东西能不好吗?”
老爷子挺高兴,拉着我们过去看他的几块玉。都是小件,白白绿绿,我看不出什么抢眼的地方。
“挑玉挑水头。”汪洋走过来替我们圆场说:“金子银子能提,玉不能提,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李桐的父亲点头说:“跟人一样。”
随后他指着玉石补充说:“水头足的玉难找,这几块都是汪洋给我找来的,花了不少钱吧?”
“没几个钱。”汪洋大度的说。
“跟我还说这话?”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木匣推到我们面前,“该抽烟就抽烟,我这暖气足,冬天也开窗换空气。”
鸡头抢过木匣,里面只有四根烟,精品云烟,不够分。想了想,我从他手中拿回木匣推到李桐父亲的手里,掏兜拿出长箭一人分了一根。
汪洋接烟没点,李桐父亲接烟后也只是放在桌子上,“出门再抽吧。”汪洋不轻不重说。
“没事。”李桐父亲摆手说,顿了顿,他忽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我怕他误会我推回烟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几个哥们在一起,有的人可以抽几十块钱一根的高档烟,有的却只能抽几毛钱一根的廉价钱。找个话题,我指向了玉:“啥是水头?”
老爷子笑吟吟的一直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汪洋一眼,随后向我解释:“这些绿的地方得纯,得透,这叫高绿。有一块高绿,这块玉就能添五十万的价。”
我登时合不拢嘴,几块巴掌大的玉石全都有他所说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黎明[1/2页]